姑夫今年已是七十五岁高龄。他已在离老家几百公里的一座城市工作和生活了六
十余年，现在子孙满堂，都住在一起，晚年幸福。尽管如此，他还是经常想家，想念
生他养他的那块土地，想念家乡的父老乡亲，总想在有生之年多回老家看看。
听我姑夫讲，他出生在一个小山村，那时候家里很穷，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为了
谋生，十四岁那年，他离家跟着一位电工师傅当学徒，出徒后就到了那座城市工作，
后来退了休，到现在也没有离开那座城市。
几十年来，他总共回来过三次。姑夫这次回家他已经发了两年多的恨了。那是在
三年前的秋天，我去看他时，他对我说：“我已经十多年没有回老家了，不知怎么搞
得最近几年总是想家，白天没事干总想起在老家时的一些事情，就连晚上做梦也常梦
见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可能人上了年纪都有这种感觉，你们年轻人包括我年轻的时候
是没有这种感受的。年纪越大就越想家。因为我有腿疼病，行走不方便，要不然我早
就回老家去看看了。”我们商定好第二年春天他回家。我回来后就一直盼着姑夫回家，
但到了春天姑夫没有来，我打电话联系了一下才知道姑夫的腿疼病又重了，暂时不能
来了。一拖就是两年。
今年春天，姑夫打来电话说他“五一”节回来，听到这个消息我非常高兴。在火
车站，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说：“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我们一起来到了他小时候生活过的那个村庄。这个村并不大，村东头有一棵生长
数年的迎宾柳，足有两搂多粗，非常茂盛，姑夫说这棵柳树他小时候就见过。进了村，
很多人都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人家，因为离开的时间太长了，离家的时候年龄小，
现在年纪大了，家中没有一个亲人了，也没有自己的房子了，与他一起长大的同龄人
大部分已不在人世了，所以都互不认识了。不一会儿，来了两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一
问才想起是谁来，接着又围了很多人。姑夫与他们一一亲切握手，问长问短，他们聚
在一起说小时候的事情，说过去的事情，也说现在的事情；说村里的事情，也说城里
的事情。越说越亲，笑声不断，好像有说不完的话。眼看快到中午时间了，大家还谈
的挺带劲，于是我就提醒姑夫准备离开这儿，这时大家都争相拉着我姑夫的手不让走，
非让我姑夫到他们家去吃饭，姑夫一一婉言谢绝，就这样他们在街上站着谈了足有近
两个小时。随后来到他住过的老宅基地旁（现在这儿已是别人的房子了）看了又看，
久久不想离去。我一看时间不早了，再次对姑夫说咱们该走了，姑夫这才与众乡亲们
一一握手话别，乡亲们拉着我姑夫的手一直送到村外的大路上，仍难舍难离，他们看
着我们上了车走远了后才回去。这时我发现姑夫的眼眶里已经湿润了，他自言自语道，
真是故土难离啊！此情此景使我更加体验到乡土、乡情、乡音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
情深意长，那么的激动人心，那么的难以忘怀。
我问姑夫，你的腿疼病不要紧吧。他说：“我怕回家后走路多腿疼病加重，临来
之前我专门打了针、吃了药，这不我还带着备用药呢。说来也怪，到了老家一高兴，
腿疼病竟然奇迹般地好了，要是在家走这么多的路早就不能动了。这也许就是精神作
用吧。”
姑夫这次回家对我触动很深，我想，长期远离家乡在外的人们，无论男女老少，
都想家，都想多回家看看，只是由于工作繁忙，不能经常回家，但心中始终装着家，
永远不会忘记家。
１９９９年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