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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饲养院是人民公社化时期的产物,是村集体统一饲养猪牛驴马的地方,每个生产
队都建有一处饲养院。每个村是一个生产大队,其下面是生产队,村子大的有好几个
生产队,那就得建好几处饲养院,村子小的只有一个生产队,生产大队和生产队合二
为一,也称筒子队,只建一处饲养院,我们村就属于后者。
大队饲养院建在村子的东北角,占地面积很大,外面是石砌的院墙,有两个出入
口,一个朝东,一个朝西,也是过往行人的通道。饲养院里有牛棚,有猪圈,有粉房,
有豆腐皮房,有仓库,也是大队部,可以说村里的所有家当都在这里,是块重地。
使我印象最深的是养牛,因为我几乎每天都要到那儿去送青草,为的是挣工分。
全大队有近30头牛,分东、西两个养牛组,我家属于西面那一组。牛棚是土坯墙、平
顶,很矮,里面摆放着用石头做的很大很重的牛槽,是盛草料用的,一个牛槽上有两
个小孔,是拴牛用的。配有两个饲养员,一个是我家户里的一个大爷;另一个姓王,
我管他叫大爷爷,单身汉。那时要当饲养员可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不是人人都能
干的,家庭出身和社会关系必须好,必须是贫下中农,历史清白,政治思想觉悟高,
忠厚老实,热爱集体,吃苦耐劳,办事公道,群众信得过。经过大队的精挑细选,他
俩完全符合条件。说实话,在当时挑选饲养员比评先进还要严格,不然怎么能把这么
大的家业交给他们管理呢?
他俩不负众望,起早贪黑,任劳任怨,伺候的那些牛儿膘肥体壮。早晨他俩起的
很早,先到牛棚里转一圈看看牛的情况,再把院子扫干净。如果是夏秋季节,就把铡
扛出来开始铡头天晚上收的青草。铡刀很大很重,有一米来长,一揸多宽,刀刃锋利,
刀背很厚。铡刀的一端是刀把,另一端有一小孔,用销子将铡刀固定在木制的铡墩上
就可使用了。铡草是个技巧活,一个人操纵铡刀,弯腰直腰,收腹鼓肚,摁下起来,
好象在做健身操,另一个人则在铡刀的左侧,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双手拤结实一掐儿
青草,随着铡刀的起落往里续草。两人要节奏一致,配合默契,这样铡出来的青草才
均匀,否则不仅铡不均匀,而且还会伤着续草的人。铡草这活儿不是人人都能干了的。
如果你是第一次看铡草的,明晃晃的铡刀一起一落,你会提心吊胆很害怕的。铡草前
要先把青草挑一遍,把那些牛不能吃的草全挑出来,以免牛吃了后不舒服,耽误农活。
他们把铡好的草混合一下,用筛子或者筐子端到牛棚里倒在牛槽里,牛吃的很带劲。
到了冬春季节,没了鲜青草,就喂晒干的青草和庄稼的秸秆。为了增强牛的体力,干
活有劲,撑的时间长,要在牛吃的草里掺上点玉米糁、地瓜糁、豆饼等细料。无论春
夏秋冬,一天都要喂三次。早晨和中午把牛喂完后,牛就下地干活了,这时饲养员就
开始清理牛舍的粪便和牛槽,扫地,垫土,如果是夏天还要喷水和消毒。有一次我问
我大爷喂牛咋那么上心,图的什么?他说:“孩子,牛是咱的宝贝啊,你看咱村又没
有拖拉机,几百亩地全靠牛来耕耙,春播夏种秋冬耕的那些重活都是牛来干,一年四
季不停歇,牛很辛苦,也很顺从,老实巴交,看到它们那么累,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也不是个滋味。伺候不好它们是我的失职,大队里也饶不了我。”我听了大爷的这番
话后,对牛产生了一种敬佩之心。
他俩的责任心很强,晚上都住在饲养院里,半夜里还要起来围着牛棚转一遭儿,
白天轮流回家吃饭,一刹也不离人,生怕出了差错不好交代。夏秋季节的晚上收青草
时严格把关,送青草的大都是孩子,要挨号排队,有先有后,挨个过称。用的称是能
称一百斤的长杆称,一个人提溜不动,就找上两个帮忙抬称杆的,还要找一个打灯笼
的,两个饲养员,一个记帐,一个检查兼看称,主要检查草里有没有掺假(石头、坷
垃、泥巴、牛不吃的草或者桔秆等),过称时有没有捣鬼的(有的孩子为了多称几斤,
在筐底下拴上草绳或者庄稼的秧子,过称时用脚踩住),一旦被发现那就倒霉了,要
么连筐带草一起拽出去,要么挨顿骂背着草筐回家,这一天就算白干了,回家还不敢
说实话,一旦漏了馅非挨揍不可。因为这些孩子出去割草都是以玩为主,割的少了回
家怕挨吵,时间长了也就想出孬法来了。抬称的和打灯笼的都不是白干,忙活完了以
后要给加斤数的,一般加个十拉八斤的,不是每个孩子都能干,饲养员要找那些老实
孩子,我就经常干这活。说实话,这都是利益驱动的,因为按草的斤数折合工分,春
末夏初青草少时,一二斤就可换一分工,到了盛夏和秋天草多了,就得十来斤甚至更
多些换一分工,这是生产队里按不同的季节大人所挣工分折算的,是统一的。我家的
人口多,劳力少,需要工分,因此我出去割草时从来不敢玩,拼命地割,而且割草的
速度还很快,我一天割的草能换上一个多工(也就是10分工),能顶一个整劳力一天
的工分。年底按工分分红,因此吸引力是蛮大的。我大爷和那位大爷爷是大队里公认
的好人,让他俩喂牛大伙都放心。因此,他俩一直干到村里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后才回了家。
在牛棚的前面是猪圈,有公猪有母猪,自繁自育,喂猪的饲料基本是豆腐渣和地
瓜渣,再加上点鲜地瓜、菜叶子和豆饼等。平时喂的肥猪卖给食品站,其收入作为村
里的花销,逢年过节杀上几头猪按人口分给群众吃。饲养院西门的外面就是粪场,再
挨着的是社场,牛粪、猪粪都运到粪场,社场里的杂草和一些粮食壳也运到粪场,包
括从农户家清挖来的粪便,掺和在一起放到粪坑里沤制成有机肥,再施到地里,形成
了一个良性循环圈,可以说当时的这位大队干部想的够周到、够科学的了。
后来家乡的变化很大,村子的后面建起了城市,村子也进行了改造,面目全非,
饲养院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连一点痕迹也找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崭新的
居民楼房,饲养院只能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了。不过我每次回家走到那里时都要放慢
脚步,习惯性地浏览一下我印象中那个饲养院的大体位置。也许这就是对故土深深眷
恋的缘故吧!
2005年1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