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辑 记略

Original URL: http://lib.sdsqw.cn/bin/mse.exe?seachword=&K=c37&A=3&rec=32&run=13

山左文人递兴,一盛于边廷实,再盛于李沧溟。青邑密迩济南,流风余韵,
渐被者深,故立言具有原本。其工者,深醇大雅,卓卓可传。次或持论,时有出
入。亦足以观风气之正变,辨古学之源流,扬芳藻,各成一家,可不谓人文之盛
欤?第撰著不能备载,故今但就其关于一邑实事人物者录之,而分为上下卷云。
辑艺文志。
元 青城县学庙记略
中书省详定官杨威 海丰人
天地覆载,日月照临,有圣者出焉,以君临天下,如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圣
圣相承。使父子有恩,君臣有义,长幼有序,夫妇有别,是以天下辑穆,故无争
端。暨周德既衰,诸侯放恣,不君其君,不父其父,不子其子,人事几汩如也。
上帝鉴之,乃生吾孔子者,继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道,删诗书,定礼乐,系周易,
作春秋。亘千万世不惑正道者,是吾圣人赞天地也,故无天地不覆载,无日月不
照临,无圣人之教不能正天下之大义。果使无孔子者,邪说妄行,易教改法,则
为魍魉魑魅也久矣。是以天下郡国皆立庙而视焉,大行于天下南北千里。山之东,
海之西,有邑曰青城县,今属河间。是邑也,地当川会,民淳俗厚,号为易治,
而蟾公莅之,三月政成。暇日语及僚吏,曰:“夫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仁义之
道皆自孔子教中出。治下诸祠皆有,唯吾圣人之庙未之立,阙典甚矣!吾欲创之,
公等意如何?”于是僚吏军民同辞一口敬尊公命,愿创吾圣人孔子之庙。所用不
强于民,唯人心自听,积日累月,庙殿告成。所费不计,皆出于愿,创学舍,新
讲堂,使学者有所归仰云。
明 创雕宣圣遗像记略
教谕夏聪
圣朝崇大儒教,内而京畿,外而郡邑,暨诸军国夷服,莫不置学。有圣贤庙
像,荐享于春秋,修谒于朔望,典礼隆矣。青城县学庙建甫百年,像塑不载,载
而复剥落者,土碱地润,薄于海滨故也。前令深泽宋温惩其弊,欲易以木,未果,
而丁内艰,事遂寝。天顺甲申大成殿复建,规模宏深,并非故像所能称。矧无哲
位,义弗容弗作,聪乃具前议,谋于少令,余于王翰暨判、簿、司、训诸君子偕,
是其计。乃遍白邑中长者,得布粟若干,复得大木数十于邑民陈兴辈,料完价备,
食亦且足,独雕绘难其人,询于众,佥曰:“侯升氏,江右良工,时客于济。”
因延之,语以祖庭之记,苌弘之赞,使知先圣容表,暨像成,俨然如在。复作颜、
曾、思、孟四公,配享闵、冉以下十哲,左右而序位焉,拟诸故像数增而制备矣,
是不可无记。
重修青城圣庙记略
户科给事中巴思明 新城人
古青城,齐地,居于齐之西北隅。齐川经其西,会仙峙其南。土膏而平,民
殷而富。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而文。宣王庙,实肇于元之至元二十有六年,
新时也,吾道晦而不明否?而不振逮?我圣祖高皇帝龙飞淮甸,首重斯文。至正
统庚申,而青城文庙始大成焉。后天顺甲申,再加崇饰,今阅岁久,殿堂门庑楼
亭斋厨日就于敝,揆厥所自,咎在有司。正德丁丑岁,邑侯卢阳高廷弼,由乡荐
来,令兹土。初谒庙,目击颓敝,锐意修茸,以为吾夫子之道在天下国家,不可
一日废焉。学校,吾道所出之地;而士类,则吾道所寄之人也。修理学校所以甄
陶士类,正所以培植吾道也。然构大厦者,必资于群才;成大计者,不惜乎小费;
于是谋诸僚佐,主簿曹伯勤实分任,其志同也。或税市廛商贾,以济其赢余;或
毁境内淫祀,以供其土木;日积月累,至嘉靖十七年乃举事焉,大成殿五间,东
西两庑十四间,棂星门、神道楼、明伦堂,东西斋俱备,垣墉几高数仞,历唯四
月,厥功告成。虽轮换之制,自古为然;而营缮之功,于今为盛;诸士子藏修游
息,待时达道,此其基也。高之心,其盛矣哉! 庠生孙承德、石阶,以其事走白
于余,属为文以记之,余里去青城甚迩,尝闻其政矣,亦见其人矣,因嘉高之政,
而重于二子之请,于是乎记。
重修明伦堂记
按察司副使韩一右 邑人
青城邑本狭僻,原无志书,学校修立之详,备载碑记,可考而知也。予自成
童获与子员列,时虽未有卓识,睹学宫规模,知当初因便草创,不暇为恢宏之制
耳。戊戍筮仕来,每过家谒学,礼先师孔子,见学宫崩圮日益甚焉,心窃慨之。
邑侯唐半江就予谋曰:“敦化善俗,莫大于学校。明伦堂倾废乃如此,生徒何以
庇?司训者何所依?以为教,吾责也。欲撤而新之,如劳民何?”予曰:“公以
湖广名科宰敝邑,廉清不扰,百废俱兴,士被陶镕,民安抚字,且连岁丰稔,比
诸邻邑为最。所谓‘以佚道使民,民将不怨’。学校,尤士大夫之所嘉乐者,公
当毅然为之。”于是遂请帑银,抡材鸠工,始事于癸丑年九月,迄役于去年三月。
其先三楹,今扩之为五楹。夫青城立邑久矣,学校旧矣,科第间或有人仕宦,率
不久以显,识者谓其故可推也。大段人杰则见地灵,地灵则出人杰,予观明伦堂
轮奂,视昔大加宏壮。百余年间机会,赖侯有以崇尚作新之,即今儒生济济跄跄,
较之三五年前实倍五分之二,以地以人两相成矣! 将来士类繁兴,科第云仍,士
宦赫奕,以显吾邑,以鸣我国家之。侯之勋名,流传百代,有余光哉! 是役也,
县佐韩九畴、尉冯熙,皆与有力焉。庠生吾兄一左偕顾迪等,咸谓余曰:“斯不
可不记。”予乃直书,以志岁月,俾后世知明伦堂所以重修云。
重修庙学纪略
知府陈应荐
青城庙学创于永乐间,重修于嘉靖壬午,历数十年,未有以更新之者。凤阳
李侯剖符来临,顾征输孔棘,积牍盈笥,荆榛遍野,流离踵接。侯乃悉政理,勤
恤民瘼。越岁,宿弊铲除,逃移首邱。岁登课最,卜吉鸠工,捐赀以供经费,而
工役则责诸公务之旷者,省其罚而庸其力。经始于乙亥四月,丙子十月告成。戟
门丹碧交辉,宫墙外望大观壮矣。殿庑轮换胥美,百官体制宏矣。敬一亭去故即
新,佩服庄诵圣制崇矣。启圣祠移亭之东市,廛嚣远幽灵妥矣。明伦堂整顿檐壁,
环挢拱听,授受肃矣。庠门扩而东之,风气爰通云路。辟钟楼,建锹石固基,宏
声远彻,文运翊矣。以至墙阶路砌焕燃一新。邑博武阳李君辽沈君及庠彦,征予
以记。予唯学校,国家急务,作新营治,几不容缓。但勤期会者急,簿书惮改作
者便。目前不有贤侯,废孰与兴?泮宫、稷下,千载重光,士之怀瑜握瑾,而不
思立德、立言,立功,以表于斯世者,未之有也。予唯事难于创始,而功尤贵于
相因。侯已虔其始,行将列谏垣。登台辅后之继侯者,心侯之心,政侯之政,则
青人被侯之泽永无既矣。侯家世济,号肖滨,行高五绝,政坛十奇。莅任三年,
百废俱兴,善政未易,缕举行。当有观风者陈于朝。太史氏记之无容赘也。姑书
此以复诸君子之请。
修天佛寺记略
青城治东十里许,有庙,世传为古刹。创始无考。庙左有碑,乃至正十六年
霍贇立,进进鲁铎所述也,题为东岳行宫,内云前此已二百余年。庙号天符亦不
知何意。成化间僧知善等,窃议天符之号,溯之不知其时,穷之不知其义,乃会
众说,而易之以天佛。盖自释迦入中国,佛教始行于东土,已而宗分派别,象教
益广,演三车而开觉路,使人人各认本性,佛之思以宏矣。系佛于天,不亦可乎?
遂榜其门曰天佛。弘治间,寺僧德相游海州,遇定禅,与之语,悦甚,遂携归。
居数载。喟然曰:“号谓天佛,而殿象寂无,其于名何有?”遂于弘治癸亥毅然
兴念,建殿宇设像,不逾年而成。定禅,霞人,高僧也。
钟楼记
知县沈绍代 安州人
嘉靖甲子,予治青之明年也,适当大比之期。先是,形家言谓:“庠之东,
起一峰,科甲必不乏”。庠生范经邦等请予建之,以励士志。予骇且疑曰:“第
不第,学也;遇不遇,时也;专以地灵求之,而人不杰可乎?”佥曰:“吾辈虽
非人杰,窃有志焉,而赖以助之耳。”予曰:“是或一道也。”即觅善识风水者
试之,云:“东南,巽也。巽,龙头也。起一楼台于北拱极,南向离,东朝海,
西对秦。聚四方秀气而翕发之,人文宣朗菁莪兔罝之咏,将在是。”予曰:“信
哉斯言也,可急为之! ”遂命工鸠材,将计日而成。未几,八月终放榜,而于子
裣适获捷焉。观者莫不喜,其明效大验。若是,乡士大夫助者益众,于十月十日
告成。其势巍然,壮景运也;其檐敞然,散宏声也,其色丽然,象文明也,其隅
整然,毓正直也,其盘阔然,敦教化也;其基苞然,示久道也。无非以兴起斯文
为意,使后之观者,惕然思,策然励,欣欣然向学;成人有德,小人有造,为国
家光,为天下贞者,悉自斯楼起之。楼其有功于青之斯文者乎! 予故乐而述之,
以记岁月云。
漏泽园记略
明工部主事乔缙
漏泽园者,瘗埋遗骸之域也。初宋元丰间,陈向以度支员外郎出使开封,行
宿陈留佛寺。夜夹垣外汹汹若人声起,烛火四望,积体遍野,皆贫莫葬之委骨,
恻然哀之;建白请地以葬,神宗可之,乃俾总其事,因裒骇八万,每坎三千为梵
刹,岁令一僧掌其藉,国家因之。洪武十七年,令天下立义塚。先于赤城筑园以
葬骨骇,越数十年事废。大参知邢公表抵东藩,之明年,移檄郡县,命以兴复。
青城令王君嵩,以进士出宰,首先承檄,启创于邑西里许。买地经营,广袤四亩,
周以垣瓮,竖以居楔,荫以树植,峪以门扁曰:“漏泽”。工讫,起书征余记。
余唯仁人君子平其政,俾有后者。丧葬有礼,而无主遣骸鳏寡茕独与死于道路者,
以为之椟以葬。否则寒声泣霜,弱影吊月,而鬼无所归。昔文王得死人骨而葬之,
天下闻之曰:西伯泽及枯骨,况于人乎?曹褒为校尉,见无后不能痤,怆然置地
以葬,月令孟春掩骼埋胔。今邢公以西伯为心,而王君承之,又以类曹褒之事,
率普惠洽,穷其所必至,周其所不及,融液浸渍,以不坠圣王掩骼之政。俾久废
复兴,即仆复振,殆中行独复者欤?使天下参知如邢公,尹邑如王君,性天地之
帅,体天地之塞,太和于西间,流生意于群品雨昒寒燠,气时气节,举获以正,
而天下其平乎!是用记之,以告四方之执政。
建青城县孝子义妇节妇碑记
知县谢源 三山人
正德壬申冬孟月,予奉命来莅兹邑。时逆贼甫平,城池堙圯,民物萧条,予
心患之,因为修葺之计。板筑既兴,公余宴父老,佥曰:“斯邑虽小,而死节殉
志之隆,亦可嘉也”。予亟叩其姓名,曰:“刘淅、杨伦,邑庠弟子员。子淅父
榛被执,淅请以身代,贼不恤,遂父子俱亡。伦之妻崔氏遇贼,欲刧以从,伦义
不辱,将杀之,妻崔氏泣求以身代,贼怒,砍之几死。守南门者,民王玠与弟瑷
俱奋勇对敌。志暮张许,贼众从东门入,玠遂死之,瑷亦重伤。卒又有陈策氏,
少熟弓马,守东门,莫敢当其锋。贼怒,共拥众攻之。策佯走,反射数十人,后
独力难支,遂被害。妻孙氏收其尸礼葬,亦哀毁不食,自缢而身死。若人者如刘,
则不失为孝子;如杨、如王、如陈,则不失为义士;若崔与孙,则虽古贞烈,不
是过也。而父老辈尝亦举于有司,而闻诸朝矣,但未获成命也。君子成人之美。
司风化者,其可不为之旌表,以励其俗哉! ”予闻父老之言,辄景仰不已,每欲
作《节孝传》,重请命以耀其闾,奈宪臬台省差委旁午。予走郡县,阅月历时而
未暇及,无何,值部命旌举节义敦民俗以彰圣化,予喜谐所愿,于是为之砻石立
碑。石甫具,而予改调之命复下矣,瓜期迫促,势不可及,予之心又不能无所恨
也。因自念曰:事之成败在人。斯数人者,节义凛凛,固无俟于石之立否?然予
始而闻诸父老,心即动矣,使或因而遂辍之,则他日虽有良史官亦何从记其实哉?
予又不得不任其责。由是不辍芜陋,遂赘言以为之记。仍人给银三两抚恤其家。
其立石工食等费,皆予完备,因以付之僚佐冯君纶、典幕任君本远,盖二君与予
同志者,其必能体予衷。
建烈妇祠碑记
杨其休
圣天子乘乾御宇,风教翔洽,刑于之化,士女广被,莫不争自矜奋,咸与维
新,乃青之烈妇尤其铮铮者云。盖氏系杜家庄人,嫁与杜子登为妇。子登庸夫也,
遇疾且亟。时氏甫二十岁,携一男甫二岁耳。即以死自誓曰:“夫果死,吾其死
之后。 ” 子登果死,氏绝而复苏,百计求死以殉。亲识絮劝抚孤,氏厉声曰:
“吾抚孤而忘死,倘为公姑逼,吾死晚矣,况有夫弟,何孤之顾焉?”其父颇讶
其言,令人守之。氏又绐众人曰:“向言非是吾而死死者,谁为吾慰生者。”众
稍稍引去。未几,而儿啼不一,视之则氏已自缢,尸前肉冷矣。时万历十六年正
月十六日也。有司奇其事以闻,敕命建石坊表异之。而邑令王公者,素崇风教,
乃率二三老迁葬于城之北原,建祠三楹,春秋祀之。
杨子曰:吾观烈妇杨氏,盖泫然而涕焉。夫死生亦大矣,人鬼之关,须臾是
决,而利害眩于外,得失战于中。既号丈夫,亦未辄弁髦,生趋言何容易哉! 且
粉黛笄祎之人,非有谭说之素也,非有诗书之训也。纵古时有封发者,有断肱者、
剔目者,谁为之耳提而面命?谁为之朝喻而夕晓?乃年甫二十,良人即世,门衰
祚薄,形单影只,呱呱之儿,令人痛心酸鼻!啼血几时消蜀帝,斑痕何处吊湘君?
自非冰雪心肝,未有不丧其守者,乃夫妇之情弥笃,生死之节甚坚。古人云:生,
寄也,死,归也。杨氏有慨于匣中之镜,一破不复圆;琴上之弦,已断不复缠,
遂视死如归焉。即有劝以藐诸:“孤在谁为抚养?”古不有节妇乎?儿能成名,
妾不嫁夫,岂有遗行欤!彼不之听也,且绐众之言大类知道者。有司奇其事以闻,
直指书其事以请于朝,天子方表正人伦,宜其旌厥宅里哉!
重修昭庆寺记
壬辰进士 韩廷芑
昭庆寺,莫详所始。相传唐宋间祝厘之所,元末焚毁,明初僧昌显修复,其
后一修于成化己亥,再修于正德乙亥,各有碑记。予常进谒,瞻仰法像,巍焕端
严,后曰昆卢殿,左曰藏经殿,右为禅堂,而东西钟鼓楼并峙焉;再前之,左为
伽兰殿,中为护法天王殿;又前为山门,负坎抱离,规模宏敞,峨峨乎大观也哉!
因题诗壁间曰:金身不劫记何年,鱼鼓流音遍大千。徘徊生天寻觉路,皈依喜得
有前缘。千百世下,可想见其盛矣。顾自乙亥迄今一百八十余年,期间有少为修
葺者,衔泥障海,终鲜成绩,于是为风伯雨师所苦。沙门森和尚,慨然身任其事,
持钵募缘,渐有端绪,工未毕而明社屋矣。阅十有八年,佛日重辉,法轮再转,
有王纲修等四人协力鸠工,重加增修,乃获告成。从此采芳士女随喜法筵,跃马
儿郎迴鞭精院,翁媪炷香而邀福,樵牧插烛以祈年,莫不顶礼慈容,沾濡悲愿,
植上昇之童子,剪捺落之根芽。片善染神,如磁吸铁。万病扫雪,若火销膏,其
利益何如哉!因刊石为记。
重修明伦堂记
粤稽明伦堂之建,由来久矣。顾其制宜窈而深,廓乎有容,令得门者进步于
斯。迴翔容与,敬业而乐群,斯称盛焉。青则旧观,未免湫隘,且岁久栋挠。邑
明经董钟和,字连璧,乃山西提学朱衮之曾孙,丁已经魁发祥之季子也,厚重沉
静, 无膏梁习气。 一日登斯堂,病其不完也,欲新之。或问之曰:“昔韩昌黎
《记滕王阁》曰:无侈前人,无废后观;因也。范文正《岳阳楼记》云:增其旧
制,则恢宏之也。吾子将何说之从?”董子曰:“使其象应乎观基,应乎履体,
应乎泰,高则离明,广则大畜,启之辟之,如是而已。然则募诸董子,曰:“吾
力犹足用也,责人恕已奚取焉! ”于是言于邑侯蔡维岳、学博郭宸垣、县尉张万
化,愿捐修之。乃庇工选材,革故鼎新,堂易三楹,崇广各增若干尺。功竣,亭
亭翼翼,盖极一时壮丽之观焉。夫地灵而人斯杰,行睹皋比绛帐,陈师儒讲贯之
席,乃左乃右,分弟子列坐之次,登堂而识车服礼器,则又为都人士观光之地。
风气日昌,人文辈出,皆可于此卜之。吾既为斯文,幸而又喜,董子之知所重,
弗可及也,虽然董子毅然有志,犹草创之也。后有继之者,将昔有而今无,与昔
无而今宜有者,独不可踵事而增也哉。时康熙四十九年月日也。
重修两庑记
张倬
青邑文庙两庑,倾圯数年于兹矣。中都谋野轩辕先生,由会副司铎兹邑,初
谒庙,怅然久之,曰:“是吾职也! ”乃言于邑侯捐奉若干,及募银若干,赋材
若干。集工鸠木,分布课程,阅三月而落成。廪生张倬乃扬言于众曰:“若知两
庑之所由成乎?凡事废举,皆由志气。夫萃四境之财,举七楹之坠,力非不足,
志气不立耳。今所用者,犹吾合邑之力也,而实非先生不为功。犹忆二月上丁先
生于明伦堂倡义修举,言之悚听,人皆勃然兴起,盖并诸生之志气亦得而激发之,
故能成功之速。若此,先生之为功于青邑大矣! ”论者以先生戊午工讫,已未冠
南宫授,庶常子弟,多以是岁入泮,有神道焉。而章丘某又列置阴骘文中,以为
冥报昭然。恐皆非其本心云。是役也,教谕轩辕诰总理于内,宋侯五桂与有力焉;
而董其役者,为监生李文显、武生郭子正、李作哲;若而人捐助者某某例得并书。
五人墓记
张清遴 泰安人
乾隆癸亥,余过武定之青城,与张子汉瞻盘桓数日。张子,余泺源书院肄业
友也。偶晚步村外,见累相比者五塚,怪询之,张子曰:“此吾乡五人墓也,以
浚井鱼贯而毙,至今传其事以为异云。”余曰:“此蟾精乎,抑恶气久而使然乎?”
吾闻溽暑,井蟾其精射人,触之昏倒气闭;又井不汲水,浸渍恶物已久,其臭酝
酿日厚,一旦扑鼻,心不能受,气为之塞;是二者皆足以伤人而致之死。抑吾且
谓:“五人之死不足异,可异者乃在此五人也。”
忆前明怀宗时,魏阉败。苏州毁阉生祠,为五人墓在虎邱,后人诵义无穷,
岂非以其气节凛凛,足以褫奸雄之魄,堕肖小之胆,而生死不以入其心欤?嗟乎,
人独患畏死之念耳!
子舆氏云: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败,检逾闲率,皆此辈为之,而其人且踵
相接,何也?今青邑五人,先入者死,旋又继之,前为出其不意,后思补救为功,
至于再,至于三,而犹争为之不已,此其不以死生夺也亦明矣! 向使当逆阉时,
身值其事,则激于义,而以泄公愤者,安知不先彼五人者而为之哉! 惜如宋人不
龟手之药,拙于用大耳! 故感而为之记。墓在城西南游家庄前,去城二里许,事
在康熙二十一年。
旌表节寿序
王思轼 增生
昔苏文忠有言曰:天下少惰,宜有以激发其志。凡风化攸关,士大夫莫不秉
笔记之,所以传盛事、厉颓俗也。然而三公在朝,三老在学,朝廷之礼教非不明
也,而草野或遗临雍,释奠桥门,观听首善之风,声非不树也,而遐陬未睹。若
夫洽朝野、遍遐迩,而可为人心风俗裨益者,宜莫如旌表一事。旌之为例,不一
类。其以节旌者,所谓标风烈者是也。若淑媛之贞洁,当道通计勒册,年终具题,
又年终得旌,郡邑亦时时有之。以寿旌者,义荣耆老,又盛世人瑞也。册到即题,
命下甚速,胥吏亦无须索稽之,通省与者寥寥。岂非可为者人,而不可为者天耶!
乃尤有难者,大抵算延鹤年,不必泛泊舟之楫;丸苦熊胆,未卜添海屋之筹,得
一为荣,兼更足计。青邑范晋龄妻崔氏,年百龄有奇,迴记晋龄故时,氏年三十,
子甫七月,节已七十余载矣。阁邑绅士为具公呈,而持河东节巡山左总督王,奏
云:“母仪静正,壶范端庄,凛冰霜者,七十余年;咏康强者,百有余岁,恭遇
圣朝,抚若子若孙,快睹云仍绕膝,惟多福多寿,克膺坊表荣旌,暨部议奏。查
康熙五十二年恩诏, 内开: “岁寿至百岁,给与建坊银两。”又查现行例内:
“妇人百岁旌表者,给与‘贞寿之门’字样等语。今该督王士俊称,崔氏现年百
有三岁,相应照例,准其旌表。俟命下之日,行令该督,转行该地方官,照例给
银三十两,听本家自立牌坊,其牌坊上书‘贞寿之门’字样。臣等未敢擅便,谨
议请旨,奉旨依议,崔氏加恩,给上用缎一匹,银十两。”雍正十一年六月题,
阅二月,八月命下。于乾隆八年,氏之孙廪生范鉴为余言曰:“青自国朝以来,
百年于兹矣,此事几为废典。吾祖母以雍正十一年旌,乃旌节寿之始。杨允恭妻
陈氏,以今岁旌,乃旌节孝之始。以是记盛事、厉风俗,激发人心,而关于风化,
乃系之以辞曰:褒奖之命,幽光用阐。藐尔弹丸,微莫与显,奄有百年,竟成缺
典。惟圣天子,湛恩无私,雨润露濡,沛然及之。期颐增建,贞媛生色,炳炳纶
纟孛,我后之德。表之壶范,四方之则,见之闻之,于胥乐此。载笔载言,庆其
有始,匪今斯年,不可弥忘。
重修文昌阁记
张薇垣 仁和
尝考《史记·天官书》:文昌六宫,统摄将相,以逮司命司禄,其权为最尊。
《五帝本纪》禋于六宗,有文昌之名,肇祀远矣。又《晋书·天文志》:文昌六
星在北斗魁前,世以为掌文衡,主禄籍,故士子兼奉之尤虔。我国家特重文昌之
祀,崇以帝号,追享三代,天下有司皆春秋祭如例。辅化牖民,典至钜也。青邑
旧建高阁于城之正中,祀帝君及魁宿像,久将就圯。余莅任展谒,见檐宇摧颓,
不蔽风雨,大惧,无以妥虔揭灵。适邑之绅士以重修请,乃捐奉为倡。属学博东
野君隆祜、邢君钰、少尉李君鸿勋,广为劝输,积制钱一千缗有奇。道光辛丑四
月,鸠工庇材,撤而更作,甍溜瓴甋之倾败者,易之;杧桷楹槛之残缺者,完之;
髹漆丹雘之漫漶者,饰之;至七月而工竣。巍如焕如,顿复旧观。其明年五月,
又以形像家言建魁楼于城东南隅,因基为高累甓成之,崇三仞。与斯阁相望,若
拱揖然。余承乏有年,幸观厥成,得以肃祀事,而为士民祈福祥也,爰为之记。
董是役者,候选待诏张淑适、廪生张淑会、邑人胥廷魁,例得备书。其捐输姓氏,
则别载焉。
重修文庙记
张薇垣 仁和
余宰青城之六年,凡祠宇载在祀典者,罔不修举。惟文庙为前令杨君殿邦劝
捐重修,相距未久,尚为完整,故未逮也。道光乙巳三月,邑贡生张汝霖、候选
待诏张淑适、廪生张淑会,以重修请曰:及未颓坏而葺完之,则费省而事易集。
余于是偕学博东野君隆祜、邢君钰,周历相视。棂星门,青云坊之朽柱,宜易之;
泮池之旁圮,宜甃之;明伦堂、乡贤祠穿漏之处,宜撤而缮之;大成殿暨两庑宫
墙弛剥之迹,宜墁垩而髹漆之。计材庇工,毋愆于素。邑人士咸输赀以助,即延
张汝霖、张淑适、张淑会三君董斯役,逾月而告竣,计费钱四百余缗,而内外咸
焕然一新。爰记其岁月,并以志后之君子,能绸缪于早,遂永无倾摧之患可也。
新建文昌祠记
张薇垣 仁和
重修文昌阁既竣,阁峻而隘,其上不足容几筵。有司将事于中衢遇雨,虑勿
克成礼,乃谋建祠。邑有义学废址,在黉宫之后,屋三间尚存。爰葺而新之,奉
像设焉;增建前楹如屋之数,陈牢醴焉;甓其堂涂,便趋走焉;缭以门垣,肃观
瞻焉。其东建崇圣祠,祀帝君三代如仪,盖规模亦略具矣! 而余更有望者,斯地
广袤数亩,若中构讲堂,旁列学舍,俾诸生弦诵其间。则祠之成,即扩义学,为
书院之始基也。力有未逮,以俟后之君子。时道光丙午五月之吉。
新建摩诃目犍连尊者招提及宝塔记
摩诃目犍连,简称目连,天竺高僧也。当释迦文佛时,与摩诃迦叶、阿难陀、
舍利弗、阿那律、须菩提、富彬那、迦旃延、优婆离、罗睺罗共称释迦十大弟子,
而目犍连神通第一。有目连《所问经》一卷,宋法天译,载《大藏经》中。摩诃
目犍连新称摩诃。没特伽罗,译《九赞》诵,大莱茯根、大胡豆、大采菽等,是
其姓也。《法华经·玄赞》云:大目键连,当云大采菽,菽即胡豆也。上古有仙
人居山寂处,采绿豆而食,因以命族,缘以为姓。有目连尊者初兴,舍利弗同为
六师外道,精研教乘,各领弟子百人,但心中有不妥之念,遂与舍利弗互约:先
得解脱者必相告,共策精进。一日,舍利弗至王舍城,见五比丘中之马滕仪容端
正,惊问其故,始知佛佗出现,因诵一偈顿悟法门;次于竹园精舍,亲闻释迦说
法,得正法眼藏。转告目连,各率弟子皈依释迦,得大神通。《阿含经》云:目
连神足轻举,飞到十方世界。《大智度论》云:目连以禅定得神通,故居世尊左
方;舍利弗以禅定得智慧,故居世尊右方。《毗奈耶杂记事》云:目连前生曾犯
重戒,事母不孝,后改过自新,曾入地狱救母,卒以至孝闻。由此可知人肯忏悔
向善,都有新生命;猛勇精进,均得大神通。吾华夏先圣先哲,俱以孝道为天下
倡,亘古无不孝不弟之圣贤。释迦得道,为父说法;目连得道干母之盅;玄奘自
天竺归来,以隆礼葬亲;皆可为万世法也。青城在金代以前属梁邹,在周代当为
齐地,乃济漯流域。考之梁邹史乘,多忠义节孝。当有以至孝感神者,或者摩诃
目犍连,应感至此;如文殊菩萨,应真于天台;观音菩萨,应真于普陀;地藏菩
萨,应真于九华;普贤菩萨,应真于峨嵋。虽事迹不必可征,人心感应确有此理。
余去岁由邹平赴青城,路经此墓,见周植小旗,上书“有求必应”、“神灵默佑”
等语,询之乡人,知为目连墓。余窃笑之,以为天竺高僧如何来此东土海滨。今
岁重阳节后十八日,因公务复过此地,见有新建招提及宝塔,并演神剧以志纪念。
公务之暇与县长彭君德尊谈上乘佛法。彭君精究法相宗,乃论中道胜义、大雄无
畏、慈悲喜舍之精神,与东土圣哲刚健中正、仁义忠孝之大旨本不相违。如善男
子、善女子能诚敬孝慈,迁善改过,自利利他,自当有求必应。此理不虚,其神
可通。至于目连尊者之墓,世说真假,不足辩也。如人心地不洁、行为苟且,即
生于圣哲之乡,近圣者之居,究有何补?须知道在人心,神亦在人心。《金刚经》
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心外有法,是名外道。尽心知性以知天,与明心见性
以通神,其道无二,无别此道此理,万古人心之所同然也。摩诃目犍连墓在城南
里许,建立招提及宝塔,愿尊者常昭灵慧,接引一方人士。孝弟忠义同然之理,
士女过此者,常发慈悲喜舍无量之情,一切恶念均可化为善念,一切迷信均可化
为理信矣。
义仓记
韩履青 邑人
邑城东街仓房,实民仓,非官仓也。溯自光绪初三年,天炎亢旱,饥饿臻,
民生困穷已达极点。官民祷雨无效,遂请赈以救一时之急,仍不免道殣相望。至
四五年间始得有秋,人尽知凶荒无备,即云国非其国。适值上宪下催办积粮之令,
县中绅董即禀请县长史公振镛设立义仓,为储蓄之所,丰年敛之,凶年散之,亦
耕三余一、耕九余三之遗意也。遂纠合十柜众董乡老,开捐兴办,共捐谷斛斗三
千余石,以谷折钱共两千余吊;置买街宅一所,添修瓦房两间,顶开天窗,门安
闸板,前后补葺完固,治办折席,将谷运集妥存。此即汉唐宋常平仓、预备仓流
传之旧规,为民救荒之善举也。共计买房、修理消费两千余吊。文契底策县署立
案,存于官库备查。厥后经管无人,日久弊生,以有用之物终归于无何有之乡。
前辈经营数年,到此竟仓粮消尽,转移无常,曾告朔饩羊之不如矣。天下事糜不
有初,鲜克有终。不意义仓之变迁如是。尝考前代义仓之设,原以为民,非多藏
谋利之谓;要在裕其源而节其流,任用得人,不假胥吏之手,不为他务所侵。积
贮日久,仓廪充盈,可图三十年制用之法,不争一时济用之谋。虽有凶旱水溢,
民所以未见有菜色也。汉晋六朝唐宋,其仓名不一,或曰义仓,或曰社仓,总之
皆为民仓。初立之时,法良意美,积藏厚而民无伤,取有余而补不足;开源节流,
凶慌有备,岂非救时惠民之善策乎?后世以功利相逐,籴粜敛散鲜有定章,外托
利民之名,内实侵刻百姓。豪右且夤缘为奸,良法美意反不得行于未世,可慨也
夫!
崧青书院记
王传颢
崧青书院,建于同治甲子,吾不知其为创修也,为继修也。以为创修,则尝
考旧志与耆老乡先生云:县治之东,明伦堂后为书院故址,名曰松山,后改培风,
质是说也,虽地移名更,继也,非创也。以为继修,则虽有明征,亦不过文献之
一笔一言,而荒废已久,屋宇全无,即非目睹,又乏碑记。继也,而不啻创矣。
论者云:书院者,育才养士之地,上而郡省,下而州县,咸以为建之首务,独青
城缺焉。继修故美事,创修亦盛举也。崧青书院原以咸丰辛酉乱后练勇余资,范
春农、李新谱二先生初发是议,遂邀同公工乡老牛贞等共议盛举。是说一倡,莫
不勃然兴怡然喜,以谓百年废典于兹后复振也,于是肃禀县台。时邑侯沈竹洲公
来宰是邑,闻亦欣然,大加怂恿,如偃武修文,正其时也。又以县治东故趾湫卑,
不利文星,遂觅堪舆,相地于东南昭文门内官地一段,量材鸠工建瓦舍两进焉,
前后两厢十二楹,正房复室合五楹,中树讲堂三楹,额悬“敬业”。大门、影壁、
厨舍、厩厕,度地乘时,焕然并起。工及竣,邑侯匾诸门曰:崧青;以县南长白
诸山,青葱横峙资秀气也。延师课业,士气勃勃,如是者二载。乃未几而余资告
罄,膏火无出,继之凶岁,筹划弥艰;范、李二先生又相继而逝,嗟乎!百年之
废举已然,今又二十余年矣。光绪甲申合邑欲修邑乘,以书院事请于邑侯史公,
公云:“青邑低瘠民贫,捐输自来不易,近又水患频作,徭役迭兴,民力愈艰;
以为可废,故不可以为必兴。势正难。不如祥其始末载诸邑乘,以为告朔之忾,
又至于亥豕鲁鱼、雀巢鸠居,则时至,或可再也”。众皆唯唯,以为至论,倩余
为记。余以感慨情切,自忘固陋,遂徇公意诸公言,述其原由,拭目以待之。是
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