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时期,谶纬神学迷信思想广为流行。白虎观会议以后形成的《白虎通义》, 继董仲舒《春秋繁露》之后,进一步把儒家经典同阴阳五行和谶纬糅合在一起,使儒 家经典宗教化、神学化。郑玄生活在这样的时代,不仅研究经学,也研究纬学,对天 文、占候、风角、隐术等当时流行的学问均予研究,从而树立了神学唯心主义世界观, 并用宗教神学思想注经。 一、“六天说”和“五精感生说” 在郑玄的思想中有一个天地人神系统。他认为天上有一个至上帝,名“天皇大帝 耀魄宝”。其下又有五天帝为之佐,即东方苍帝灵威仰,南方赤帝赤 怒,中央黄帝 含枢纽,西方白帝白招拒,北方黑帝汁光纪。至上帝加此五天帝即所谓“六天”。祭 祀五天帝时,各以其精所感生的五人帝配食,即以太昊配苍帝,以炎帝配赤帝,以黄 帝配黄帝(天帝和人帝称号相同),以少昊配白帝,以颛顼配黑帝。五人帝之下又有五 官,五官死后为神,各配食其帝,即句芒配太昊,祝融配炎帝,后土配黄帝,蓐收配 少昊,玄冥配颛顼。今人顾颉刚曾将郑玄的上述天帝人神系统列为一图 (《王肃的五 帝说及其对于郑玄的感生说与六天说的扫除工作》,《史学论丛》1935年第2期。): (大帝) (五精之帝)(五精之君) (五官) 天皇大帝耀魄宝 苍帝灵威仰----太昊----句芒 赤帝赤 怒----炎帝----祝融 黄帝含枢纽----黄帝----后土 白帝白招拒----少昊----蓐收 黑帝汁光纪----颛顼----玄冥 在此系统中,天皇大帝与五精之帝出自纬书,如《春秋·合诚图》言“天皇大帝”, 《春秋·佐助期》言“天皇耀魄宝”,《河图》言五精之帝。而五人帝与五官之神则 出自《礼记·月令》。郑玄把纬书之说与《月令》之说合而为一,成了一个上下相承 的天帝人神系统,并用纬书的感生说将二者联结起来。所谓“感生”,即认为五人帝 分别是其母感五天帝之精,受孕而生,故五人帝实为五天帝之子。 郑玄将自己头脑中形成的这样一个天帝人神系统,用以注经。如《礼记·月令》: “令民无不咸出其力,以其皇天、上帝。”郑注:“皇天,北辰耀魄宝,冬至所祭于 圜丘也。上帝,大微五帝。”《礼记·大传》:“礼,不王不 。王者 其祖之所自 出,以其祖配之。”郑注:“凡大祭曰 。自,由也。大祭其先祖所由生,谓郊祀天 也。王者之先祖皆感大微五帝之精以生:苍则灵威仰,赤则赤 怒,黄则含枢纽,白 则白招拒,黑则汁光纪。皆用正岁之正月郊祭之,盖特尊焉。”《周礼·春官·大宗 伯》:“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四方……以玄璜礼北方。”郑注:“此礼天以冬至,谓 天皇大帝在北极者也。礼地以夏至,谓神在昆仑者也。礼东方以立春,谓苍精之帝, 而太昊、句芒食焉。礼南方以立夏,谓赤精之帝,而炎帝、祝融食焉。礼西方以立秋, 谓白精之帝,而少昊、蓐收食焉。礼北方以立冬,谓黑精之帝,而颛顼、玄冥食焉。” 此类例子还有很多。 “六天说”是在汉初“五天帝说”的基础上形成的,郑玄予以加工,形成一套完 整的宗教神学系统,并用以注经,显然是荒谬的。 二、“天神”观 郑玄认为,天神是存在的,它不仅是宇宙万物的创造者,而且是最高主宰者。人 间的统治者是代天神行政的, 其政逆则天神就会发怒, 并降下灾异,以示惩戒。如 《尚书五行传》:“田猎不宿,饮食不享,出入不节,夺民农时及有奸谋,则木不曲 直。”郑注:“君行此五者,为逆天东宫之政。东宫于地为木,木性或曲或直,人所 用为器者也。无故生不茂畅,多有折槁,是为木不曲直。木、金、水、火、土,谓之 五材。《春秋传》曰:‘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其政逆则神怒,神怒则材失性,不 为民用。其它变异皆属 , 亦神怒。凡神怒者,日月五星即见适于天矣。” (《郑 氏佚书·尚书五行传注》。) 这实际上和董仲舒的天人感应谴告说没有什么不同。另 一方面,如果统治者的行为符合天神的意志,它就会降下种种“嘉瑞”,以示隆兴。 如《尚书·太誓》:“太子发升舟中流,白鱼入于王舟,王跪取出, 以燎之。”郑 注:“白鱼入舟,天之瑞也。鱼无手足,象纣无助。白者,殷正色。天意若曰:以殷 予武王,当待无助。今尚仁人在位,未可伐也。得白鱼之瑞,即变称王、应天命、定 号也。”(《郑氏佚书·尚书注》。)这里,郑玄把白鱼入舟附会成武王应天之瑞。 郑玄还把《河图》、《洛书》说成是天神教告君王的语言,是示之“太平嘉瑞”。 他在《六艺论·总论》中说:“《六艺》者,《图》所生也。”又说:“《河图》、 《洛书》,皆天神言语,所以教告王者。”又说:“太平嘉瑞,《图》、《书》之出, 必龟龙衔负焉。黄帝、尧、舜、周公是其正也。若禹观河见长人,咎繇于洛见黑公, 汤登尧台见黑鸟,至武王渡河白鱼跃,文王赤雀止于户,秦穆公白雀集于车,是其变 也。”(引自《郑氏佚书》本。)《河图》、《洛书》本是儒家为神化经书捏造出来的, 郑玄却深信不疑。 三、“天命”论 郑玄认为,人的生死、富贵、吉凶、祸福等等,都是由“天命”决定的。《尚书 ·洪范》:“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郑注: “此五者皆是善事,自天受之,故谓之福。福者,备也。备者,大顺之总名。” (⑤ 《郑氏佚书·尚书注》。) 所以,人们必须做到“知天命”。知天命,还要顺天命, 也就是要敬神。这样,神就不会发怒、不惩罚人。如《尚书·五行传》:“以其月, 从其礼, 祭之参, 乃从。”郑注:“从,顺也。三祭之,其神乃顺,不怒也。” ( 《郑氏佚书·尚书五行传注》。) 四、阴阳、五行说 郑玄还采用阴阳、 五行说注经。 他用阴阳气的盛衰解释自然和社会的变化。如 《周易·剥》:“剥,不利有攸往。”郑注:“阴气侵阳,上至于五,万物零落,故 谓之剥也。五阴一阳,小人极盛,君子不可有所之,故不利有攸往也。” (④《郑氏 佚书·周易注》。) 《周易·益》:“益,利有攸往,利涉大川。”郑注:“阴阳之 义,阳称为君,阴为臣。今震一阳二阴,臣多于君矣。而四体巽,之下应初,是天子 损其所有以下诸侯也。人君之道,以益下为德,故谓之益也。”④ 郑玄把五行说成是顺天行气。《尚书·洪范》:“初一曰五行。”郑注:“行者, 言顺天行气。”⑤又:“庶民惟星,星有好风,星有好雨。”郑注:“中央土气为 风,东方木气为雨。箕属东方木,木克土,土为妃。尚妃之所好,故好风也。西方金 气为阴,克东方木,木为妃。毕属西方。尚妃之所好,故好雨也。” (《郑氏佚书· 尚书注》。) “阴阳”和“五行”本是中国古代朴素辩证法和朴素唯物论的哲学范畴,到战国 中期,邹衍把阴阳和五行结合起来,加以神秘化,提出了“五德终始说”,从而阉割 了朴素唯物论的内容。西汉中期,董仲舒利用和发展了邹衍的学说,以阴阳、五行附 会社会人事,为封建统治服务。东汉统治者继续利用董仲舒的学说,并与谶纬迷信相 结合,把经学神化。郑玄运用阴阳五行说注经,除某些经注赋予义理者外,基本上未 超出宗教神学思想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