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曰：“齐民无盖藏。”如淳注曰：“齐，无贵贱，故谓之齐民者，
若今言平民也。”
後魏高阳太守贾思勰撰
盖神农为NB140耜， 以利天下。尧命四子，敬授民时。舜命后稷，食为
政首。禹制土田，万国作NFDBC。殷周之盛，《诗》《书》所述，要在安民，
富而教之。
《管子》 曰： “一农不耕， 民有者； 一女不织，民有寒者。”“仓
NB142实， 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丈人曰：“四体不勤，五不分，孰
为夫子?”《传》曰：“人生在勤，勤则不匮。”语曰：“力能胜贫，谨能胜祸。”
盖言勤力可以不贫，谨身可以避祸。故李悝为魏文侯作尽地力之教，国以富强；
秦孝公用商君急耕战之赏，倾夺邻国而雄诸侯。
《淮南子》曰：“圣人不耻身之贱也，愧道之不行也；不忧命之长短，而忧
百姓之穷。 是故禹为治水，以身NB46C於阳盱之河；汤由苦旱，以身祷於桑
林之祭，”“神农憔悴，尧瘦癯，舜黎黑，禹胼胝。由此观之，则圣人之忧劳百
姓亦甚矣。故自天子以下至於庶人，四肢不勤，思虑不用，而事治求赡者，未之
闻也。”“故田者不强，藩 B140耜之利；蔡伦立意造纸，岂方缣牍之烦? 且
耿寿昌之常平仓，桑弘羊之均输法，益国利民，不朽之术也。谚曰：“智如禹汤，
不如尝更。”是以樊迟请学稼，孔子答曰：“吾不如老农。”然则圣贤之智，犹
有所未达，而况於凡庸者乎?
猗顿，鲁穷士，闻陶朱公富，问术焉。告之曰：“欲速富，畜五 。”乃畜
牛羊，子息万计。九真、庐江，不知牛耕，每致困乏。任延、王景，乃令铸作田
器，教之垦，岁岁开广，百姓充给。 煌不晓作耧犁；及种，人牛功力既费，
而收更少。皇甫隆乃教作耧犁，所省庸力过半，得加五。又 煌俗，妇女作
裙，挛缩如羊肠，用布一匹。隆又禁改之，所省复不赀。茨充为桂阳令，俗不种
桑， 无蚕织丝麻之利，类皆以麻 头贮衣。民惰窳羊主切，少NB147履，足
多剖裂血出， 盛冬皆然火燎炙。 充教民益种桑、 柘， 养蚕，织履，复令种
NC57C麻。数年之间，大赖其利，衣履温暖。今江南知桑蚕织履，皆充之教也。
五原土宜麻 ，而俗不知织绩；民冬月无衣，积细草卧其中，见吏则衣草而出。
崔 为作纺绩、织NB149之具以教，民得以免寒苦。安在不教乎?黄霸为颍川，
使邮亭乡官，皆畜 、豚，以赡鳏、寡、贫穷者；及务耕桑，节用，殖财，种树。
鳏、寡、孤、独有死无以葬者，乡部书言，霸具为区处：某所大木，可以为棺；
某亭豚子，可以祭。吏往，皆如言。龚遂为渤海，劝民务农桑，令口种一树榆，
百本NB146， 五十本葱，一畦韭，家二母彘，五母 。民有带持刀剑者，使
卖剑买牛，卖刀买犊，曰：“何为带牛佩犊?”春夏不得不趣田亩，秋冬课收敛，
益蓄果实、菱、芡。吏民皆富实。召信臣为南阳，好为民兴利，务在富之。躬劝
耕农， 出入阡陌， 止舍离乡亭， 稀有安居。 时行视郡中水泉，开通沟渎，
NB144水门、 提阏，凡数十处，以广溉灌。民得其利，蓄积有馀。禁止嫁娶送
终奢靡，务出於俭约。郡中莫不耕稼力田。吏民亲爱信臣，号曰“召父”。僮
为不其令，率民养一NB14B，雌 四头，以供祭祀，死买棺木。颜斐为京兆，
乃令整阡陌，树桑果；又课以闲月取材，使得转相教匠作车；又课民无牛者，令
畜N B14B，投贵时卖，以买牛。始者，民以为烦，一二年间，家有丁车大牛，
整顿丰足。王丹家累千金，好施与，周人之急。每岁时农收後，察其强力收多者，
辄历载酒肴，从而劳之，便於田头树下，饮食劝勉之，因留其馀肴而去。其惰
NB148者， 独不见劳，各自耻不能致丹，其後无不力田者。聚落以至殷富。杜
畿为河东，课民畜 牛草马，下逮 豚，皆有章程，家家丰实。此等，岂好为烦
扰而轻费损哉?盖以庸人之性，率之则自力，纵之则惰窳耳。
故《仲长子》曰：“丛林之下，为仓庾之坻；鱼 之堀，为耕稼之场者，此
君长所用心也。是以太公封而斥卤播嘉，郑、白成而关中无年。盖食鱼 而
薮泽之形可见，观草木而肥硗之势可知。”又曰：“稼穑不修，桑果不茂，畜产
不肥， 鞭之可也； 落不完，垣墙不牢，扫除不NB14E，笞之可也。”此督
课之方也。且天子亲耕，皇后亲蚕，况夫田父而怀窳惰乎?
李衡於武陵龙阳 洲上作宅， 种甘橘千树。临死NB14D儿曰：“吾州里
有千头木奴，不责汝衣食，岁上一匹绢，亦可足用矣。”NB14C末，甘橘成，
岁得绢数千匹。恒称太史公所谓“江陵千树橘，与千户侯等”者也。樊重欲作器
物，先种梓漆，时人嗤之。然积以岁月，皆得其用，向之笑者，咸求假焉。此种
植之不可已已也。谚曰：“一年之计，莫如树；十年之计，莫如树木。”此之
谓也。
《书》曰：“稼穑之艰难。”《孝经》曰：“用天之道，因地之利，谨身节
用，以养父母。”《论语》曰：“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汉文帝曰：“朕为天
下守财矣，安敢妄用哉! ”孔子曰：“居家理，治可移於官。”然则家犹国，国
犹家，是以家贫则思良妻，国乱则思良相，其义一也。
夫财货之生，既艰难矣，用之又无节；凡人之性，好懒惰矣，率之又不笃；
加以政令失所，水旱为灾，一不登， 腐相继。古今同患，所不能止也，嗟乎!
且者有NB145甚之愿， 渴者有兼量之情。既饱而後轻食，既暖而後轻衣。
或由年丰穰，而忽於蓄积；或由布帛优赡，而轻於施与；穷窘之来，所由有渐。
故《管子》曰：“桀有天下而用不足，汤有七十二里而用有馀，天非独为汤雨菽
粟也。”盖言用之以节。《仲长子》曰：“鲍鱼之肆，不自以气为臭；四夷之人，
不自以食为 ；生习使之然也。居积习之中，见生然之事，夫孰自知非者也? ”
斯何 蓼中之虫，而不知蓝之甘乎?
今 捃经传，爰及歌谣，询之老成，验之行事；起自耕农，终於醯醢，资生
之业， 靡不毕书， 号曰《齐民要术》。凡九十二篇，分为十卷。卷首皆有目
NB150， 於文虽烦，寻览差易。其有五、果 非“中国”所殖者，存其名目
而已；种莳之法，盖无闻焉。本逐末，贤哲所非；日富岁贫，寒之渐，故商
贾之事，阙而不N B150。花草之流，可以悦目，徒有春花，而无秋实，匹诸
浮伪，盖不足存。鄙意晓示家童，未敢闻之有识，故丁宁周至，言提其耳，每事
指斥，不尚浮辞。览者无或嗤焉。
(本志载录《齐民要术》参考文献：《齐民要术》(商务印书馆《四部丛刊》
影印明抄本) ，缪启愉《齐民要术校释》 (中国农业出版社，1998年) ，石声汉
《齐民要术今释》(科学出版社，1957年-195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