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辑 美芹十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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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芹十论》 奏进朝廷的时间说法不一, 据《宋史·辛弃疾传》,《十论》、
《九议》都是宋孝宗乾道六年(1170年)辛弃疾通判建康时奏进的。辛啓泰所编《稼轩
集抄存》题上冠有“乾道乙酉进”五字,乙酉为乾道元年(1165年)。邓广铭赞同此说。
另一说认为当于乾道五年或六年稼轩应召延和殿前后所进。这是一篇有体系的抗战计
划书。开篇是绪言,先陈述自己家世、个人聚众起义抗金的经过,次申明对和、战方
针的识见,认为“恢复自有定谋”,应坚持“不以小挫而沮吾大计”。最后说明进奏
《十论》的忠悃和《十论》的总体思路,祈望能得到君王省察。
正文分为十题。“审势”,分析金朝看似地广、财丰、兵众,实际易于分裂、支
出浩繁、军队怀叛离之心,将帅矛盾重重,因而其总体态势并不足虑。“察情”,考
察敌人实情,作者认为敌方有“不敢必战”之情,也有“必欲尝试”之势,在和、战
问题上,“惟其实欲战而乃以和狎我,惟其实欲和而乃以战要我,此所以和无定论而
战无常势也”。唯其如此,朝廷应善于观察动向,“知敌之情而为之处”。“观衅”,
分析女真贵族政权的致命危机在于种族统治不得民心,“自古离合之势常系乎民心”,
女真铁蹄践踏中原,久已激起人民的普遍怨愤。朝廷只要有意光复故物,一旦缓急,
中原百姓必将“翕然而起”,争相响应。以上三节,总论敌我形势,剖析敌方不可克
服的复杂矛盾,昭示了敌军必亡、抗战必胜的道理。
以下七节陈述恢复方略。“自治”,以历史的和现实的对比分析,批驳了“南北
定势”论,期望朝廷“以光复旧物而自期”,励精图治,实行一绝岁币、二都金陵两
大自治之策,借以“内有以作三军之气,外有以破敌人之心”。如此,“然后三军有
所怒而思奋,中原有所恃而思乱”,“则恢复之功,可必其有成”。“守淮”,是申
述加强淮河防务的主张。他认为要做到“兵交而亟去”,使对方“他日必不敢犯”。
为此当择精兵十万,分屯三要害重镇,无论敌人从那一路进攻,我方均能灵活地克敌
制胜。“屯田”,是经画备粮养兵之计。作者指出往日屯田未见实效,是由于使民和
用人不当。他建议利用聚集两淮的归正军民垦荒种田,分给他们田亩,耕稼所获,军
队充作军饷,百姓按提成纳税,“内以节冗食之费,外以省转饷之劳”。“致勇”,
是讲激发官兵勇气,鼓励牺牲精神。辛弃疾敏锐地看到当时“儒臣不知兵”,武将不
卖力,人之常情往往“未得志则冒死以求富贵,已得志则保富贵而重其生”。且“营
幕之间,饱暖有不充,而主将歌舞无休时”,官兵之间,隔阂极深,“谁肯挺身效命
以求胜敌哉! ”因此他主张革除宋军的积弊,提倡将、兵同甘共苦,爱兵如子,赏罚
分明,优予抚劳,以激发士气。“防微”,是讲笼络人才,防范内奸。他指出“古之
为国者, 其虑敌深, 其防患密”,故重视收揽人才,致力于防微杜渐。他建议朝廷
“广含弘之量,开言事之路”,“官其可采,以收拾江南之士”;“时散俸廪,以优
恤归正归明之人”;并对“阴通伪地”的反复之徒严于惩处。借此团结各种力量,防
止“意外之扰”。“久任”,是讲信赖忠良为国的大臣宰辅,他举历史上越王勾践、
汉王刘邦能任贤的史事,期望朝廷“信之专,期之成”,不因骤胜遽败而动其心。不
要像对待抗战派张浚那样,“符离一挫,召还揆路,遂以罪去”。只有专心信任忠良,
“不间于谗说”,“不恤于小节”,才能望其完成抗战事业。最后第十题是“详战”,
用作者的话说是“详其所战之地”,实即研讨出兵攻敌、收复中原的路线和有利地势。
辛弃疾认为:中原之地,其形易其势重者莫如山东。“不得山东,则河北不可取,不
得河北,则中原不可复”。“方今山东者,虏人之首,而京洛关陕,则其身其尾也”。
他建议用避实击虚、声东击西的战术,诱使敌军分散,造成山东空虚。然后“择一骁
将,以兵五万,步骑相半,鼓行而前,不三日而至兖郓之郊”,如此平定山东,“休
兵秣马,号召忠义,教以战守,然后传檄河朔诸郡”,这样将可以破敌制胜,平定中
原,实现光复故国的规划。
《美芹十论》是全面、系统规划抗战恢复大计的宏文巨制。全文总览形势、放眼
全局、紧扣现实、有的放矢,深刻地分析了宋金对峙的总体态势和敌我双方的优劣、
长短,对战局作了令人信服的客观估计。在洞察形势的基础上,提出了切实可行的御
敌方策和光复计划。文章从坚定内部、防守河务、垦田养兵、激励士气、防范不测、
信任忠良等方方面面针对宋廷存在的实际问题,筹划了正确方针和举措。而后又提出
了进兵中原的路线和克敌制胜的战略战术。《十论》在宋廷符离兵溃、抗战情绪低落
的形势下,有力地驳斥了南北定势论、屈辱投降论,弘扬了抗战派的正气,激发了朝
野盼望统一的人士的爱国精神,体现了稼轩进步的政治军事主张和卓越的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