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辑 元明杂剧中的诸葛亮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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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存元、明杂剧中以诸葛亮为主角或重要角色的剧目有《诸葛亮博望烧屯》《刘
玄德醉走黄鹤楼》 《诸葛亮隔江斗智》 《走凤雏庞掠四郡》《曹操夜走陈仓路》与
《阳平关五马破曹》等。这些杂剧,大多取材于《全相平话三国志》而增饰之,所以
诸葛亮的形象变化不大。杂剧中人物的服饰、宾白等,是展现人物形象的重要手段。
在元明杂剧中,诸葛亮完全是羽士装扮。据《脉望馆钞校古今杂剧》所附“穿关”,
诸葛亮的服饰装扮为:卷云冠、红云鹤道袍、绦儿、三髭髯、羽扇。这与当时舞台上
道士神仙的装束相近。而曲文与宾白中所揭示的,亦是羽客扮相。《博望烧屯》第三
折中诸葛亮唱:“今日个领三军坐金顶莲花帐,披七星绣云鹤氅。”“坐金顶莲花帐”
之说,即出于道家。《博望烧屯》第二折介绍诸葛亮升帐情景:“辕门列五运转光旗,
中军搠顺天八卦盖。”“五运转光旗”上分别绘有“日月星辰”(东方旗)、隔天河锁
南辰北斗(西方旗)、十二员神将(南方旗)、“九曜星官”(北方旗)、“蛟龙戏二十八
宿”(中方旗),“五运转光旗”与“八卦盖”都是道教标志。而诸葛亮出场时的宾白,
如出场作自我介绍也以羽士自称:“贫道复姓诸葛,名亮,字孔明,道号卧龙先生。”
与他人说话,皆自称“贫道”。《博望烧屯》第一折出场时介绍自己:“今在襄阳城
西,号曰隆中。有一冈名是卧龙冈,贫道耕锄于陇亩。近日之间,有新野太守刘备来
谒两次,贫道不曾放参,可是为何:我避其烦冗。不知俺出家儿人,何大来幽静快活
也呵!”接着唱[仙吕点绛唇]曲:“数下皇极,课传《周易》。知天理,饱养玄机,
常有那尊道德参玄意。”当刘备表述了请其出山相助,“重磨俺那日月光天德,再整
俺那山河壮帝居”时,诸葛亮说:“将军少罪。贫道本是南阳一耕夫,岂管尘世之事,
只可修身养性,贫道去不的也。”接着唱[油葫芦]曲:“我则待仿学巢由洗是非,
我一心待练习《道德》,我可便喜登吕望钓鱼矶。谁待要蜗牛角上争名利,谁待要蜘
蛛网内求官位。”在《黄鹤楼》剧诸葛亮出场时自白,称“在于卧龙冈办道修行”。
同时,诸葛亮的师友皆道家者流。《博望烧屯》中曹操军师管通自称“贫道”,并说
“我与诸葛亮同师共友”。诸葛亮称管通为“哥哥”。《庞掠四郡》中的庞统,出场
自白亦称“贫道”,说“俺同庞德公、司马水镜、诸葛卧龙、徐元直、孟公威、石广
元、崔州平,乃南阳友人,皆是江夏八俊”。庞统唱[混江龙]曲:“我欲待述怀释
闷,我与这南阳八友细论文:讲的是安邦手策,论的是为国于民。不似那愚辈重才不
重德,待学那圣人忧道不忧贫。看儒风变俗为雅,习武略温故知新;宜四时操琴降祟,
祭六丁靖祸驱神。往来无白丁俗客,谈笑有上士高宾。卷帘邀一轮皓月,舞袖拂万里
清风;悦心神琴棋书画,养性伐狗彘鸡豚。坐间赏黄花满地,兴来饮村酒论盆。心坦
荡,性温纯,开醉眼整闲身,拖藜杖出柴门。我穿一领粗布袍,闲谒他这卧龙冈,寻
几块碎石头儿,演摆他这长蛇阵。为甚要屠龙获虎,指望待要附凤攀鳞。”庞统所描
述的生活环境,也可看作是诸葛亮隐居修道时的环境。
杂剧中其他人物的宾白,则是称诸葛亮为“仙长”,更为突出的是刘备阵营的人
皆称他为师父、军师,以显示其地位之尊。《诸葛亮博望烧屯》共四折。第一折为刘、
关、张三顾茅庐中的第三顾,请得诸葛出山。刘备借用徐庶的话介绍诸葛亮:“南阳
邓州卧龙冈有一仙长,复姓诸葛,名亮,字孔明,道号卧龙先生。此人才欺管、乐,
智压孙、 吴。 论医起死回生,论卜知凶定吉。剑挥星斗怕,书动鬼神惊。《六韬》
《三略》,妙策神机。”在刘备与诸葛亮相见时,刘备即称诸葛亮为师父。刘备恳请
诸葛亮下山时说道:“上告师父,俺一年三顾,因宗社远远而来,不避驱驰,为汉室
展转参礼。”“师父,你那七星剑上呼风雨,六甲书中动鬼神。九天挽得银河水,愿
与三军洗战尘。师父若下山啊,施展你黄石公《三略》法,显扬你那吕望《六韬》书
……。”第二折刘备请诸葛亮挂军师牌印时又说:“上告军师,前后将卒摆列的停当,
未知如何,请师父观看一遭者! ”夏侯敦侵新野,刘备请诸葛调派兵力说:“上告师
父,今夏侯敦统领兵来索战,谁做先锋,谁做合后? 师父支拨军马,众将听令也。”
在分派诸将之后诸葛亮不用张飞时,刘备跪在诸葛亮面前请求:“师父,众将都用了,
张飞是一员虎将,可怎生不用他?你看小官之面,重用张飞,可也好也?”当张飞立下
“军令状”后却因受骗而放走夏侯敦一行,诸葛亮要按军令将其斩首时,刘备又率众
将跪下求情。刘备在请诸葛亮出山时自称“孤穷刘备”;在到新野以后,刘备在诸葛
亮面前自称“小官”。至于关羽、张飞,也尊其为“师父”“军师”,其他将领如赵
云、黄忠、马超诸人,更不例外。
诸葛亮的仙长道术,大多也是通过人物语言表现,包括诸葛亮的宾白和唱词在内。
《博望烧屯》中诸葛亮唱道:“我可便觑寰中草寇如无物,凭着我运乾坤手段,安社
稷计谋。我可便使一条妙计,更和那三卷的天书,显神机镇住东吴,论人和可住西蜀。
凭着这诸葛亮、关羽、张飞,怕什么曹孟德、张辽的这许褚,更和那孙仲谋、鲁肃和
那周瑜。”《隔江斗智》中孙权之妹孙安,本来图谋杀害刘备,但她一见诸葛亮,便
极为赞赏。后举行宴会,孙安看到诸葛亮,赞叹道:“觑他这道貌非常仙家气,稳称
了星履霞衣。待道他是齐管仲多习些战策,待道他是周吕望大减些年纪,待道他是汉
张良还广有神机。”即便是曹操阵营的谋士杨修,对诸葛亮的本领也是赞不绝口,佩
服得五体投地。《诸葛收取阳平关》中杨修称诸葛亮是“神机广大真栋梁,吟诗处鬼
神动,顷刻弹琴降雨,则他那妙策无穷”。在《阳平关五马破曹》一剧中,杨修极力
赞美“诸葛有神鬼不测之机,用兵如神”,“诸葛亮非列仙非鬼神,他善能斡运造化,
指落星辰”。“方今之世,天下英雄,也都不及诸葛亮机谋也”。
至于在剧情中展现诸葛亮的才华,都是预知未来,用兵遣将,每战必胜。如《博
望烧屯》中大败夏侯敦,《隔江斗智》中数挫周瑜,《五马破曹》中更是把曹操打得
狼狈不堪,几乎丢了性命。总之,在元明杂剧中的诸葛亮,能未卜先知,料敌如神,
会道家法术,周瑜、曹操根本不是其对手,诸葛亮视他们如无物;而孙权阵营中鲁肃
诸将、曹操阵营中杨修诸人,亦都由衷赞美诸葛亮的才智。从整体上说,诸葛亮在元
明杂剧舞台上是充满活力与锐气而不可战胜的军师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