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辑 明清时期

Original URL: http://lib.sdsqw.cn/bin/mse.exe?seachword=&K=zzmj&A=6&rec=35&run=13

明清时期,主要集中于对其生平的研究、著作的整理。为曾子作年谱、年表,考
其生卒年代始于此期(详见《家世生平》篇)。著作的整理详见著作篇。本节主要介绍
生平研究与故里诸说等。
明初大儒宋濂(1310年-1381年) 有发轫之功,他认为,《曾子》十篇“予取而读
之,何其明白皎洁,若列星之丽天也;又何其敷腴谆笃,若万卉之含泽也。《传》有
之:有德者必有言。信哉! ”(《文宪集》卷二十七《诸子辩》)王守仁(1472年-1528
年) 的“致良知”之说在明代盛行以后,理学家又多把“一贯之道”与“致良知”视
为一体。邹善说格物致知是曾子发明“一贯之传”的结果。章潢(1527年-1608年) 定
了四条《学箴》,其中第三条说:“颜子欲罢不能,曾子死而后已,此是为学真机,
庶几不废半途。”薛 则说:“曾子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君子之守
身,可不谨乎?”
有清一代,考据之学大兴。乾嘉时期的崔述(1740年-1816年) 著《洙泗考信录》
及《余录》,对曾子生平事迹作了多方面考证和研究:
第一,“一贯之诏”非传道(所引崔氏之论,皆见《崔东壁遗书·洙泗考信余录》
卷一。) 。崔述指出,过去儒学大师解释《论语》“吾道一以贯之”是孔子传道于曾
子,此说是错误的。他举例说,颜回问仁的时候,孔子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
礼勿言,非礼勿动”,而仲弓问仁的时候,孔子又说“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
子贡询问的时候回答又不一样。归纳起来,孔子所说的都是日用、寻常、平易、切实
之事,“凡学者皆可以致力,虽大贤由之而未能尽,从未有高远深微,难以名状,使
人无从致其力者”。如果有秘密之传的话,应当告诉颜回。因为曾子、子贡的天资都
不及颜回,所以孔子用“一贯”来教导他们。孔子说“一”,没有说明“一”的含义;
既然曾子认为是“忠恕”,那就是“忠恕”吧;否则,就是曾子欺骗门人了;再说,
究竟这个“一”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朱熹生于二千年后,怎么能知道孔子的“一”
就是“忠恕”呢? 崔述批评了宋以后儒家“谈虚理而遗实事”的弊端,认为是陆九渊
开端,王守仁扬波,“咸以禅理为宗门,顿悟为心法”,而到明末则不可收拾。
第二,辨辞鲁致邑之说。《说苑》所载“曾子衣弊衣以耕,鲁君使人往致邑焉”
之事,崔述从两个方面力辨其无:一是国君有所赏赐,不能随便拒绝或接受,《说苑》
所记曾子的话,是平常人对平常人的。二是曾子在孔门年龄最小,如果受到国君这样
重视,一定是中年以后的事。那时孔子已经故去,怎么会有“参之言足以全其节也”
的话呢?这是战国以后杨朱之徒所伪托的。
第三,辨辞齐聘之说。《说苑》载曾子随孔子到齐国,齐景公以下卿之礼聘曾子,
曾子坚决拒绝。崔述指出,齐景公在鲁哀公初年去世,当时曾子不过十几岁,孔子在
昭公末年到齐国,那时曾子尚未出生,所以是不可能的。《韩诗外传》、《说苑》等
书多本于战国时人的托言,而不知考证事件发生的年代。
第四,辨受父大杖之说。《说苑》记载了曾子锄瓜误斩其根、曾 用大棍将其击
昏的故事,崔述引《孟子》的话“中也养不中,才也养不才,故人乐有贤父兄也。如
中也弃不中,才也弃不才,则贤不肖之相去其间不能以寸”分析认为,即使儿子不中、
不才,做父亲的尚且不能忍心伤其天性之亲,何况曾子是“中且才者”,锄瓜伤根这
样的小事,曾 作为圣门高弟,人又很旷达,能因为区区小事而不管儿子生死吗? 从
另一方面说,曾参十分孝顺,主张对父母之遗体要看重,怎能毫不爱护自身而让父亲
凭一时愤怒几乎将己打死呢? 何况曾子如果死了,以后谁养曾 ? 崔述认为,凭着曾
 的旷达,曾参的孝谨,他们的家庭之间一定和睦异常。但曾子因为孝顺很有名,后
人谈孝就附会到他身上,所以才有“里名胜母,曾子不入”的话。这正像《孝经》中
孔子称赞闵子骞孝顺,后人就演义出后母不慈,给他用芦花当棉絮的故事。编这故事
的人是想说明“大杖则逃”的道理,但忘了是在厚诬古人。
第五,辨重禄轻禄之说。《韩诗外传》称:“曾子仕于莒,得粟三秉,方是之时,
曾子重其禄而轻其身。亲没之后,齐迎以相,楚迎以令尹,晋迎以上卿,方是之时,
曾子重其身而轻其禄。”此书又引曾子的话说“吾尝南游于楚,得尊官焉,堂高九仞,
榱题三围,转毂百乘”云云。崔述指出,双亲健在就不择官而出仕,亲没则富贵如浮
云,这是君子的常道,何况是曾子?但此事却一定没有,也是因为曾子大孝而附会的。
因为曾子是孔门高弟, 如欲辞尊居卑, 当然很容易,不必一定在齐或在莒;另外,
“齐迎以相,楚迎以令尹,晋迎以上卿”,是战国时的风气,春秋时不是这样;进一
步说,“楚僭王猾夏,曾子必不仕于楚;而堂高九仞,榱题三围,转毂百乘,亦非曾
子之所为也”。
第六,辨速贫速朽之说。《礼记·檀弓》记载了有子、曾子、子游等关于“丧欲
速贫,死欲速朽”一语的来历。崔述指出:既然“丧欲速贫,死欲速朽“这句话是曾
子和子游一起听说的,那么桓司马、南宫敬叔的事也应是二人共同所见,为什么曾子
不知道而子游知道;“丧不欲速贫,死不欲速朽”,这是天理人情,曾子一定不会说
这样的话。究其原因,是孔子死后,诸弟子的门人各自推重自己的老师,故多只尊本
师之说而讥笑别人,所以才编造了这样的话。
第七,辨蒸梨休妻之说。世传曾子因其妻蒸梨不熟而休妻,又不再娶,崔述认为
未有其事。因为若少年休妻而不再娶,家务托给何人? 如果年老时休妻,难道数十年
没有大过而这一天突然有了吗? 世传孔子、曾子、子思都有休妻的说法,孟子也几乎
这样做过,难道圣贤人的妻子都有大过,还是圣贤的人求全责备,稍不如意就休弃呢?
如果给圣贤的人做妻子都得被休弃,谁还敢当圣贤者的妻子?
第八,辨疾革易箦之说。《檀弓》载曾子临死前“易箦”之事,崔述认为虚假。
因为曾子平时就守身慎行,动必以正,不应该临死前尚有“不正”之事。假设童子不
说,那曾子不就不能“得正而毙”了吗? 大夫的席子如果曾子不能铺,季孙给的时候
就应拒绝;如拒绝不了,平时也不会铺它;如果平时能铺,为什么在死前一定得换吗?
编这一故事的人,只不过想说明曾子一丝不苟,但却自相矛盾。
第九,子贡时势功业与曾子不同。朱熹说:“曾子本是鲁拙,后既有所得,故守
得夫子规矩定,其教人有法,所以有传。若子贡则甚敏,见得易,往往教人亦不似曾
子守定规矩,故其后无传。”崔述认为朱熹的说法有片面性。因为在孔门弟子中,子
路年龄最大,其次是闵子骞、仲弓、冉有、子贡等人,曾子则是孔门后进。所以《春
秋传》载子路、冉有、子贡的事很多,而又以子贡为最。孔子活着的时候,弟子们被
孔子的光芒所掩;孔子卒后,子贡在世时间亦不太久。子贡在世时出仕时间多而讲学
时间少,曾子则是教学时间长。所以,孔子在时维护儒学的是颜回、闵子骞、子贡、
仲由及冉求等,流传圣道于后世的是子游、子夏、子张、曾子诸人,而曾子于圣学之
传尤为纯粹。
第十,《大学》非曾子作。崔述说:“世多以《大学》为曾子所作。朱子分‘大
学之道’至‘未之有也’为《经》,为孔子之言;其余为《传》,为曾子之意而门人
所记。”然后崔氏加案语指出:“《诚意章》云‘曾子曰’云云,果曾子所自作,不
应自称曾子,又不应独贯此文以‘曾子曰’,朱子之说近是。”崔述认为,“大学之
道”以下也不像孔子的话,而细读全篇,首尾相联,先后呼应,文体整齐,很明显出
自一人之手,分作《经》、《传》两部分恐怕不对。文体都“因乎其时”,所以《论
语》 谨严, 《孟子》舒畅,《左传》采之群书则“文错不均”。《大学》的文风是
“繁而尽,又多排语”,所以应是战国时人作,不是孔子、曾子的语言。但是崔述认
为,《大学》是曾子从孔子那里听到的观点,流传下来,后人写成了《大学》一文。
另外,崔述又辨证了“曾 风咏”之答,认为此段出自《阳货》,是战国时人所
撰,不可依据。撰此段的是学《老》、《庄》者,后儒误采入《论语》。“季武子死,
曾 依门而歌”一事,崔述考证季武子卒于昭公七年,是年孔子18岁,“度曾 是时
当不过数岁,而安能倚其门而歌乎? ”崔述推测系庄周之徒伪托。此外,崔述还否定
了“曾母投杼”及曾子对子思说父母去世时七天水浆不入口一事。
崔述在考辨时分析了“后学多宗曾子”这一现象。认为“《论语》于曾子不字之
而子之,所记曾子言行亦多,疑皆曾子门人所记”。“后学多宗曾子”的原因是他在
孔子弟子中“年最少而学最纯”。崔述说:“圣道之显多由子贡,圣道之传多由曾子;
子贡之功在当时,曾子之功在后世。”
稍早于崔述的卢文 (1717年-1795年),在整理完《大戴礼记》之后作《跋》称:
“《大戴礼》极精粹者,《曾子》数篇而已。而《立事》一篇,尤学者所当日三复也。
‘博学而孱守之’,余素服膺斯言。自为棘人后,每诵‘君子思其不可复者而先施焉’
数语,辄不禁之盈 也。”其敬仰之情,溢于言表。
魏源(1794年-1857年) 在道光元年(1821年)连续编撰了《大学古本》、《孝经集
传》及《曾子章句》等一系列儒学著作,对曾子的言行推崇备至。在论曾子之孝时,
魏源认为:“古今言孝者,推舜为大孝,武王、周公为达孝,曾子为至孝。然曾子得
曾 以为之父,春风沂水,舞雩咏归,同为圣人之徒,各由狂狷以造于中行,其天伦
所遇之境,盖过于舜,而几同于达孝之周公。”在论曾子的思想言行价值时,魏源说:
“曾子得圣道宗,孝尽性,诚立孝,敬存诚,万伦万理,一反躬自省出之,初罔一言
内乎深微,外乎闳侈,惟为己为人义利际,谆谆提撕而辟 之,百世下如见其心焉。”
魏源特别论及《天圆》一篇的意义:“原圣人制礼作乐之由以明人性之最贵,日用则
神化也,庸德则大经也,不越户庭,明天察地,体、费隐贯于一,不遗不御也。”
曾子的故里武城在何地,明、清时研究者络绎不绝。明代,王雅量作《曾子费人
考实》,孔承业修《阙里志》,则费县、嘉祥二说并存;于慎行修《兖州府志》,力
主纠正曾子故里是嘉祥一说的错误。清代顾炎武作《考武城》,又在《日知录》中写
有一篇《曾子南武城人》,认为曾子是费县人;同意这一观点的有阎若璩、周柄中、
俞正燮、叶圭绶等。《嘉祥县方舆志论》认为曾子是嘉祥县人,同意此说者有吕元善、
包大、赵佑、孙志祖等。崔述《洙泗考信余录》卷三“《史记》著弟子国邑误”一
节中认为曾子根本不是武城人,是司马迁看到《孟子》一书中有“曾子居武城”之说
而“遂误以为武城人耳”。张鹏翮所修《兖州府志》,提出了曾子故里是费县而死葬
嘉祥之说。曾子七十代孙曾国藩到嘉祥曾子墓前拜谒后在日记中写道:“余观山石顽
犷,地势散漫,不似葬圣贤者,殊以为疑。”(详见本书附录二)
明、 清两代共纂修了5部有关曾子的志书:第一部是曾承业主持、姚思仁编纂的
《宗圣志》 , 存佚不详。第二部称《曾志》,李天植编纂,曾承业于万历二十三年
(1595年)刻于嘉祥。《曾志》四卷,按《派源编》、《型范编》等名之,记曾子世系、
言论、著作等。卷首为曾子年谱;卷末为《杂记》,录遗闻轶事。第三部系崇祯二年
(1629年) 由曾子第六十三代孙、 世袭翰林院五经博士曾宏毅主持,由吕兆祥编修的
《宗圣志》,共十二卷,分为《图像》、《世家》、《追崇》、《恩典》、《事迹》、
《艺文》等。第四部《武城家乘》,由六十九代孙翰林院五经博士曾毓 修纂,共十
卷,乾隆年间编成。此书王定安《宗圣志》多次引用,诸如世系、显宦、恩裔、亲支、
祀典、碑记皆有。第五部系清朝光绪十六年(1890年),由曾子七十代孙曾国荃主持、
王定安编辑的二十卷本《宗圣志》,分《图像》、《传记》、《世系》、《邑里》、
《述作》、《祀典》、《祠庙》、《林墓》、《祭告》、《荫袭》、《祭田》、《户
役》、《院第》、《弟子》、《私淑》、《赞颂》及《旁裔》,内容较它书为全,且
治史慎重,材料翔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