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辑 景亳是商汤会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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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大学历史系教授 田昌五

古代,亳有蕃、薄、蒲、濮、博等写法,博兴的博跟原来薄姑的薄是一个字,也
是一个音,可以这样写,也可以那样写。这些地方都跟原来的薄姑有关系。陕西有所
谓杜亳,就是秦灭的荡社,那个地方的王就叫亳王,被秦灭掉了。最近这几年争论,
郑州也有个亳,郑州这个亳也有些根据。郑州市的白家庄发现有大的陶豆,陶豆柄上
面写有亳字,说明郑州在古代有亳亭。濮阳这个地方据我查有两个亳。亳是怎样起源
的,我认为是起源于濮水。濮水是济水的支流,《孟子》说的汤居亳的亳,用的是现
在这个“亳”,可是《荀子》里写的都是厚薄的薄。《管子》写“汤居亳”也是厚薄
的薄,而且不止一处。《墨子》里也是写厚薄的薄。《诗经》上说:“薄伐玁狁,至
于太原。 ” (《诗经·小雅·六月》),薄就是蒲(濮),“薄伐玁狁”就是“蒲
(濮)伐玁狁”。濮水现在没有了,但还有濮城、临濮什么的,沿着古濮水。我觉得
卫国还有一个濮邑,也可以叫亳邑。所以亳很多,不像后人考证的很少,而是很多很
多,这就牵扯商早期的发源地。那么,汤始居亳在什么地方?我觉得还是应该在濮水
和济水流域来找。这里古代靠近济水,不靠近黄河。现在这一段黄河下游原来是济水,
后来黄河把它夺了,济水就没了,现在叫黄河。济南就是济水之南,济阳就是济水之
北。济水这一带大概就是商人早期活动的地区。它紧靠济水、濮水,这是个大的范围
和前提。至于曹县这个亳,我觉得有两点可以肯定,一个就是景亳,景亳就是商汤会
盟的地方。商汤会盟的地方因景山而得名,见于《左传·昭公四年》“汤有景亳之命”。
据说现在城东有个地方叫景山,那是个会盟的地方。后人认为是汤都的地方,不对,
是会盟的地方。当时汤的势力是很小的,参加会盟的,就我查到的材料,起码有八个
国家,当然这些国家都很小。比如说“有仍”,在济宁。当时还有个卞国,后来成为
鲁国的属地。有个有莘,在曹县。还有莱朱,是薛国人,还有沛国、邿国和铸国。最
近我们又发掘了邿国。所以我说商汤伐桀,不能小看这件事,他最少是八国联军,八
国联军讨伐夏桀。所以这次会盟是个大事,那是个彪炳史册的大事。那么,这么个大
事在曹县,然后带领十几个国家联军向西讨伐,“韦、顾既伐,昆吾、夏桀”,就占
领了洛阳盆地了。洛阳盆地是伊水、洛水平原地区,在那儿灭夏,以后建都,建都现
在偃师的商城。偃师商城,现在考古发掘已经证明,我认为没错。有人说郑州商城是
汤都。不对,那偃师商城比郑州早。他们有些人胡搅蛮缠,想自己成立一说,他们不
根据事实啊。说商汤一开始就在郑州,那根本不可能。商汤亳都只能在濮水、济水这
个地域去找。我讲的商汤在这儿会盟是个大事,比找他原始住地还要重要,因为他要
召集人去革夏朝的命啊,命都革掉了,这个事还不重要吗?这是非常重要的,是个划
时代的问题,就是商汤在这里会盟,领着联军把夏朝推翻。所以我讲,这是件大事。
这件事发生在曹县比较肯定。然后,打垮夏桀又回兵。为什么回兵,因为他的联军很
多在鲁西南一带。比如仲虺,就是莱朱,为薛国人,为汤左相。薛国在今滕州一带。
还有一件事,就是亳邑在曹县,也是可以比较肯定。因为亳邑是商灭以后,微子封于
宋,他祭祀祖先不能在原来那里了,因为那里被卫国占领了,他只好在宋国的商旧都
这个地方祭祀祖先商汤,所以亳邑又叫宗邑,不是一般的邑,是宗邑,是祖宗的宗庙
所在地。这个地方要靠近济水,不能在商丘,商丘离济水太远了。春秋时宋国发生内
乱,《春秋》和《左传》把这件事记载下来了。就是宋国的南宫万、南宫牛把宋闵公
杀了。在哪里杀的?“弑闵公于蒙泽”,蒙泽就是现在曹县西南边,有一块沼泽地、
湖泊。闵公在湖边打猎,南宫万乘机把闵公杀了。公子御说奔亳,南宫牛、猛获帅师
围亳。这年冬天,萧叔大心从萧领兵过来把宋国内乱给平定了,所以这件事记载得比
较详细,亳是宗邑,应在宋地,由宋国国君直接掌握,不能封给哪个大夫。桓魋想用
他那个鞍交换,宋国国君说:这不行,宗邑怎么能在你手里?宗邑是祭祀祖先宗庙所
在地,地位相当于现在发掘的殷墟。殷墟也是宗庙所在地,殷墟西北岗发掘出九个大
墓,基本发掘完了。我们叫做王陵,是否王陵也搞不清楚,上面没有字。反正这个地
方很重要,亳邑在曹县,我到曹县城南土山集这个地方去看了,商汤灭夏在偃师建都
可以肯定了。“汤始居亳”的亳在什么地方?这个不好找,不好定。因为他的祖先在
济水流域。灭夏后建立偃师商城。郑州商城晚于偃师商城,太可后了。郑州商城不是
商汤所都,硬说是汤都亳太可笑了,偃师商城是灭夏后的商都。商汤大概活了七八十
岁,光是征西讨伐就干了十几年,他为什么能一统天下?根据古书记载,商汤开始起
家就是七十里,所以《孟子》说: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管子》说:商汤起家
也只有七十里。 古代里比现在的里小, 如折合现在的里,就是方圆三四十里。如找
“汤始居亳”的亳在什么地方,这个地方大概还赶不上我们的乡,我们大的乡镇也比
这大。商汤最早建都的地方还没有找到,即使找到了也不会太起眼,只不过是个小城
堡。方圆七十里的小国能有多大的都城。人家就靠那么个小城堡消灭夏桀,统一天下。
商文化范围很大,南到长江流域。现在的曹县顶汤居亳的亳几十个。商汤灭夏是个飞
跃,巨大的飞跃。《书·序》记载:“汤曰:‘吾甚武’,号曰武王。”按《书·序》
写的,商汤应是商武王。
商代文化在中国历史上,过去我们理解范围很小,经过发掘,看来范围很大。中
华民族文化基本上是商朝奠基的。因为夏朝活动的范围大概就只有洛阳盆地和山西运
城盆地,还不到临汾,临汾盆地是他们的边缘。我们到豫东商丘一带找夏文化遗址,
发现很少,商朝活动范围就大了。七十里的弹丸之地发展这么大就不得了。当时夏桀
和商汤,可以说是大邦对小邦,商汤是小邦,夏是大邦,泱泱大国。汤可以灭掉它,
文化上超过它,这在历史上了不得。
(摘自1995年4月,在曹县召开的“商都文化研讨会”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