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辑 说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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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载,汤孙太甲即位后,不遵汤政,昏乱暴虐,被伊尹放之于桐宫,《尚书·太
甲》 述伊尹语: “营于桐宫,密迩先王其训,无俾世迷。王徂桐宫,克终允德。”
“唯三祀十有二月朔,伊尹以冕服奉嗣王归于亳。”蔡沈注:“桐,成汤墓陵之地…
…于是营宫于桐,使亲近成汤之墓,朝夕哀思,兴起其善,以是训之,无使终身迷惑
而不悟也。”经文明白,蔡注合理,学者从无异议。桐宫究在何处,为何称为桐宫,
却很少有人论及。郑州商城从无桐宫(汤陵)之记载。邹衡因偃师商城有汤庙、伊尹
墓之传说, 乃以之为桐宫a邹衡:《偃师尸乡沟商城为早商别邑或别都即桐宫邑》
为 《综述夏商四都之年代和性质——为参加1987年9月在安阳召开的“中国殷商文化
国际讨论会”而作》第三部分第二节。载《殷都学刊》1988年第1期。

b邹衡:《偃师商城即太甲桐宫说》,《北京大学学报》(哲社版)1984年第4期。。
学者黄石林在《关于偃师商城的几个问题》一文中说:“据目前考古资料或文献记载,
在现境内实无法确指桐宫所在地。”又说:“县城东邙山一带尚流传着汤王庙、汤王
冢、汤泉之说,未必全属虚诞。如果现汤冢纯系讹传,则桐宫所在,亦属渺茫。”又
说: “济阴薄城未经调查, 不敢言及。”黄石林:《关于偃师商城的几个问题》,
《中原文物》1985年第3期。黄氏之言可为客观公允。邹衡先生不解桐宫即成汤宗庙,
为商都亳的标志性建筑,轻易名以偃师商城,实际并无确凿凭据。
伊尹为什么在汤陵建宫名桐宫,少有人涉及。查《尔雅·释地》有:“北戴斗极
为空桐……西至日所入为大蒙。”又云:“大蒙之人信,空桐之人武。”顾颉刚评之
曰: “向来注家均说空桐为陇右之崆峒山, 大蒙为《天问》与《览冥》之蒙氾,以
‘四极’观之,是固然矣。然亳东即有空桐,亳地亦曰大蒙。”顾颉刚:《殷人自西
徂东札记》,载王宇信主编,《甲骨文与殷商史》第3辑,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
《后汉书·郡国志》:“虞有空桐地,有桐地、桐亭。”此言不虚,今虞城与曹县接
壤处,距景亳五六十里有空桐泽、桐亭、鸿口。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对此有明
确标示。空桐泽商时为王畿,故汤陵之东所建太甲居忧寝宫曰桐宫应源于此。周代宋
国之北城门亦曰桐门,以空桐泽、桐地命名。史载春秋宋城“东北有蒙门……西北曰
曹门,北有桐门,外城又有桑林门。”晋伏滔《北征记》云:睢阳“城方三十七里,
二十四门。”清代学者顾炎武考究后,在《日知录》中写道:“凡宋城之门皆以所向
之邑名也。”曹邑、蒙泽、空桐泽、桑台(即《天问》指夏禹通塗山女的台桑)皆在
宋城北。《春秋左传》记曹门一次、桐门五次、蒙门一次、桑林门一次、空泽两次、
空桐一次,可证宋城之门名确实如此。宋城桐门之名一直延续几千年,唐代独孤及送
李白离开宋州北去曹州,有诗《送李白之曹南》,序云:“是日也,出车桐门,将驾
于曹。”“曹南”者,曹州之代称,在宋州城西北,可见宋州城北门确为桐门,桐宫
之名有源。曹县汤陵前左方旧有桐宫三楹,即因空桐泽在其东,故置太甲寝宫于陵东,
且名之桐宫。他亳说者除以文献记载汤陵桐宫在一处为据推断,把传说中的汤陵说成
又是桐宫外,对桐宫因何得名,无法解释,实难让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