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象山春游记
[清] 李焕章
上元后，余来鹤亭，践卧象之约，友人玉君北门锐欲同往。会家浮玉兄亦至，遂于修禊，后一日，值寒食节，束装焉，踰马耳、分流、长城，涉涓水，陟岭脊。度十余里，九仙嵝勾若注，首鹄对峙，无所谓卧象也。下循山麓，见茆屋数构，出没涧壑中。久之渐低，得一谷口，蒙茸草树间，石级错错。趾而下，级级相属，级穷身坠雷谷中。北一崇岗，亘水上，石参差怒蹲当门，入为龙祠，盖向所见茆屋数构，出没涧壑中者。北，巃侧欹，覆漫祠上，即卧象山也。四周皆绝壁，右两危石突兀云霄间，类窣堵坡。白峰曰，后更一石，号三塔峰。宿焉。质明，共肃袂拜龙祠，石民得签曰，浊辱退，渐高明，盖谓余作是日游记云。饭后寻龙潭，度两壁罅间，左右盘折，石踞中流，水触石喜怒，喜则舒然，波怒则然声也。时寻窦而出，淙淙沄沄若拜而求焉。人各一杖，前后属，如盲者堕坑堑，扪不得路，如猎者兀而立待狐兔时，弃杖若败队之军，委戈盾狼藉焉。率避水就石，上拄颐而攀，下垂踝而坠，旁过则擦耳，侧躬若揖、若听焉。睇视两绝壁，蓬海曰：阅月尽杜鹃，花如悬沈，启南徐天池，花卉幅壁，上不见巅，下不见麓也。至西北，壁争合径穷矣。中穿一隙，水汩汩过，注白龙潭也。勇者如鼠粘，如蝠贴，目眩眩望，怯者如蛇盘，如蠖伏，慄慄惧也。潭圆如井，深不测，口丈许，厚尺计，其下四旁，皆洪涛隐隐，图经所云石湖也。潭上声沸沸，人不得语，语不得闻。石民曰，此下有墨潭。余同友人三四辈，从北谷入，东西壁仅尺许，以手足附西壁，肩为步，手足更为梯，下者攀而登焉。余日，苏子瞻语章子厚曰，蹈空履危，吾不子若也，即此意。回视三塔峰更陡峻。午后，自龙祠东半里，两壁合，东南一隙，瀑布下注为潭，西去入白龙潭者也。北门曰，水出九仙后石罅中，此伏流再见尔。晚，坐祠台上，见小月山头，群卉离披，寒钟无声，远波遥闻。阅日，寻旧径出，九仙嵝勾，仍鹊首对峙，或山麓，或阪田，一望萧然，无所谓卧象者。同人五六辈，矻矻惘惘，恍忽遗失，大似武陵人返棹时。出谷，遇王君屋山曰，象山游乐乎？石嶻奋迅而出，与五岳名山争胜，讵知落坎窞，而山麓阪田之皆在其上也。织斋笑，取道九仙去。
以上（选自《卧象山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