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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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倭要塞海阳守御千户所
□ 高玉山
元末明初,日本倭寇对我国沿海地区频频侵扰,百姓深受其害。明太祖朱元璋为了维护政权的稳定,抵御外来侵略,“自京师达于郡县,均设卫所。”军事要害之地设“卫”,次要之地设“所”。
乳山位于胶东半岛东南端,南濒黄海,与韩国、日本隔海相望。海岸线曲折蜿蜒,长达185.6公里,成为早期倭寇觊觎入侵的主要目的地,由此也自然成为防倭的重要海防前线。
当时乳山境内沿海设有海阳守御千户所及8处军寨,并在海阳所东西两翼设17处墩堡,构成了一张疏密有致的防护网,在防御倭寇巩固边防发挥了应有作用。
海阳守御所的设立及其城池
海阳守御千户所(以下简称海阳所)位于乳山市海阳所半岛,古称沙沟寨。据嘉靖、雍正《山东通志》等史籍记载,于明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设立。
海阳所分内、外城,内外城之间约200米距离。外城筑有坚固的内夯盐碱土外包砖石之结构城墙,墙上用青砖砌成垛口,墙外有护城池环绕。城墙周长三里(约1500米),高二丈(约6.6米),宽一丈二尺(约4米),城内面积约14万平方米。城设四门,门上均筑城楼,专作瞭望指挥。城门及城墙底部均用青石砌筑,上部用特制的大青砖砌筑。
城门之间均衡设29个楼铺,“铺”呈圆弧状,突出城墙外,可以三面御敌。内城也有城门称四关。内城里设千户所衙及随职官眷住房,兵营、马棚、兵械库及粮草仓库等分列各处。城西设有演武场,为平日习功练武和操练检阅之地。所内设置有水军、马军,配置船只、马匹,往来巡逻。有备倭战船10艘,用以巡逻海上,迎战寇贼。有马10匹,用于相邻卫所之马军往来会哨。
从地势上看,海阳所面临大海,直扼海口,占据有利地形,进可出击,退可防御,由此成为境内海防体系中的核心堡垒。在此屯兵可南防海上入侵之敌,东西可随时协同沿岸各守御点对敌作战,北靠大陆有坚强后盾。
可是如今已看不到旧城墙了。在海阳所村,80多岁的马端臣老人只能领我们查看当年的城墙大体四至。他告诉我们,城墙不是一朝一夕消失的。由于长年废弃无人顾及,于是渐渐有人拆砖取土,建房垒墙。小时候他还看见残存的北门、东门,北城楼仅成土垒,直到20世纪60年代“四清”时才被彻底拆除。后来在学大寨运动中,这些失去外包砖的墙土,由于经过长年累月的雨水冲刷,盐碱渐失,于是渐被削高用去整地换土。老人回忆,他小时候时西关有三官庙,北关有老爷庙,还有火神庙,有十八只手准提菩萨塑像,这些都慢慢地被废弃拆除了。至此,能看得见的历史就再也看不见了。
马端臣老人的房子位于东城墙西不远处,年龄起码100多岁。他门前菜园散墙上有很多旧时残砖瓦块,厚度很大,一看就历史悠久。我们惊喜地发现一块完整的大青砖,好家伙,34.5厘米×16.5厘米×10厘米,竟然重10.06公斤,肯定是明时特制筑墙之用。
海阳所现在已成热闹小城镇,中心区域明显高于四边,应是城墙分界处。外面是新区,房舍明显新颖。站在高处往东看,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那儿是国家AAAA级旅游区银滩旅游度假区。
海阳所的地位和兵力配置
明代卫所制有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内地大部分卫所与府州县杂处,土地不能自成一区域,属无实土卫所。而沿海卫所既管军务,又管民事,取代当地行政机构,实际上是一种准地方行政区划。有实土的卫相当于府和直隶州,实土所则相当于县,成为军政合一的区域通名。显然,在自己独立的辖区内择地筑城,独立管理其所辖地区的海阳所属军政合一的实土所。旧时,城池的城门数量由行政层级或规模决定。通常府城有8门,县城开4门。海阳所城池开4门,显然是按县级规制而设。
明朝的军事编制体系是:兵部五军都督府都司卫所,并规定,“凡守御千户所不隶卫而直达于都司”。也就是说,海阳守御千户所不同于一般的千户所,不受上司“卫”的约束,而直属于山东都司。其指挥机关官员品级较高。当时海阳所的千户是正五品,副千户、镇抚为从五品,百户为正六品。而当时登州府的首脑才从四品,其下属县令才正七品。所以,海阳所这个不听命于地方官吏的独立军事单位权力很大,户口田赋也直受山东都司管理,丁地钱粮税课谷石机构齐全,官员俸禄、赋税征收均优于县,俨然一个“国中之国”。
海阳所初设时为标准满员配置,防卫力量雄厚,共屯兵1120人,军事首脑称千户。设正千户1员,副千户2员,镇抚2员,百户10员。每个百户所领112人,设总旗2名,小旗10名。“守御千户所”这种部队编制的特殊性就在于其屯田制的模式。之所以称为“千户”,其实就是1120户人家,每户人家都要有一个男子入军兵籍,而且子孙一人世袭为军,代代相传,不得脱籍,并有严格的户籍制度以保证军民分籍。明代军人自卫指挥使以下其军官多世袭,其军士也父子相继,世为军户,不得脱籍,为一代定制。他们平时在政府拨给的土地上屯田和训练,垦种自给;遇有战事,随临时指定的将领作战,事毕,将归朝,军士归所驻地。当时海阳所屯田五十五顷,屯粮六百六十石。
海阳所兵员构成具体细分为京操军、城守军、屯田军、捕倭军四个军种,分别担当不同的工作。京操军即班军,指定期抽调赴京戍卫防倭的军队,城守军顾名思义是把守城门及城内巡逻的军队,屯田军是亦战亦耕的部队,和平时期就主要负责种田,发生战事再穿上盔甲出城杀敌。捕倭军战斗力强,类似现在的特种部队。洪熙年间以后,山东沿海卫士番上京师,执行京师戍卫任务,后来再加上很多军士因军饷甚微耕作劳苦,不愿被严格的军籍编制束缚,极力摆脱军户身份,逃亡现象严重,所以沿海军力明显减少,但防卫体系严密,并未出现太大的纰漏。据胡宗宪《筹海图编》记载,至嘉靖年间,海阳所兵员共790人,其中,京操军496人,城守军126人,屯田军66人,捕倭军102人。在山东沿海各守御所中,海阳所仍是兵员较多的守御所,仅次于雄崖守御所。
设海阳守御所的200多年中,任过千户一职的应该也有数人,但如今在志书上很难查到其一一姓名,在光绪《增修登州府志》“海阳守御所”条下,只能看到“千户马继良,所仓大使孙玘(天顺二年任)、左向孔(隆庆二年任)”的简单记载。从《乳山市志》上也只能看到零星记述,如:“许佛保,明洪武年间任海阳守御所副千户,授武略将军(从五品)”,“许英,明永乐年间袭封海阳守御所千户,授武毅将军(从五品)”,“明永乐年间,刘党由小云南从军海阳守御所任千户职,世袭三代,至弘治年间,刘召由海阳所迁此立村刘家庄。”海阳所附近有个自然村名叫指挥村,相传就是为了纪念当年第一任千户死后埋葬之地而命名的。实际上,海阳守御所基本处在一个自治的状态中,地方官也不便对其多加品论,地方志及其他史料中很少见到其更多信息资料也不足为奇了。如同我们现在新修的地方志,不属于当地的驻军的详细情况没有记载一样。
海阳所城建成后,从史书记载上看,并没有发生重大倭寇侵袭事件,基本处于安宁太平时期。也是由于海阳所及其寨、墩结构严密,防卫缜密,也由于沿海营、卫稳靠的后援保障,真正起到了震慑敌人,保卫海防、御敌于国门之外的重要作用,使倭寇不敢轻易来犯,嘉靖时,倭患逐渐转入东南沿海闽、浙一带。海阳所在防御倭寇巩固边防中发挥了应有的作用,数百年来无战事的状况,有力地促进了当地的安宁、生产的发展、经济的繁荣和社会的进步。
海阳所守军的来历和去向
据《乳山市志》记载,境内居民自称明代来自“小云南”并立村的村庄有14个,根据调查考证,这些居民凡称其先祖于明代从“小云南”迁来的,都是守御从军落户的军户,详查具体地址,多系安徽、江苏两省北部地区迁来,其中多数是跟随朱元璋起兵,后戍边胶东落籍,时间大都是永乐年间。
明代中后期后,皇帝沉迷酒色玩乐,统治集团内部争权夺利,互相倾轧,政局动荡不稳,也由于倭患渐除,所以长期以来朝廷对卫所、军屯不闻不问,疏于管理,卫所制度遭到严重破坏,军屯制名存实亡。清军入关后,“因地设官,因官设兵”,兵事完全归地方最高行政长官总督和兼领提督的巡抚节制。因此,清顺治四年(1647年),清廷开始裁各卫所,指挥千户改设守备千总(从五品)。从光绪《海阳县续志》中,可以看到有海阳所千总宋德懋的名字。顺治十二年(1655年)裁海阳所入大嵩卫,雍正十二年(1734年)又裁大嵩卫改设海阳县。至此,境内行政上属海阳县,海防则由设于顺治五年驻扎在宁海州的文登左营负责。
物换星移。虽然海阳守御千户所早已被裁,城池也早已废圮,但这段200多年的峥嵘岁月却长久的留在人们的记忆中,海阳所也成为村名取代了沙沟寨,沿用至今。
海阳所的裁撤,是一个重大历史变迁。世袭罔替的众多军户及其后人,落籍当地为民,多从事渔农商业,人口快速增加,随之向外扩张,经济逐渐兴旺起来。当初区区数口之家,现在已经是人丁兴旺了。他们有的后来逐渐迁往境内他处,生根繁育,形成村落。而这种融合,也带来了乳山沿海人才众多的现象。海阳所村明清时期就有13人中第登科,特别是鞠姓军户鞠钊落籍海阳所村后子孙兴旺,到清朝初年已是枝繁叶茂。有清一代鞠氏家族竟出了五位进士、两位举人:鞠珣官至广东道监察御史,其子鞠宸咨曾任陕西按察使升甘肃布政使;鞠恺曾任翰林院编修升广西学政,其弟鞠懙曾任宝山、荆溪知县升安庆府同知;鞠宸遴任川沙知县;鞠宸枢任河南息县知县;鞠捷昌任河南汝州知州即补知府。如今海阳所村居民1000余户,是乳山市姓氏最多的村。海阳所村是海阳所镇政府的驻地,已成为繁华热闹、小有名气的城镇。其东西两侧就是引人入胜的国家AAAA级旅游区银滩旅游度假区和大乳山滨海旅游度假区。
如今物非人亦非,但我仍在这座当年的防倭要塞里徘徊,想象着兵士们操练、警戒或者种地的景象,也总想寻觅点四五百年前的气息或影子。是的,这段沿海军民守卫边疆的历史是不应该忘记的。细想,在悠久而又变幻莫测的历史进程中,海阳所城墙的被拆除,也是很自然的事,怨不得谁。现在的海阳所,明时的断垣残壁没有,孤立的城门也没有,我只能站在一堵也许是仅存的残旧城墙面前,略作凭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