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段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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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漫长的经历中,有许多往事,随着光阴的流失,从记忆中渐渐淡去,而有些事情,却在脑际中留下深刻的印记,任凭历史烟云的剥蚀,始终不能消失。比如70年前,我在泰(山)西的战斗岁月,八路军东进支队在泰西英勇打击日伪军的场景,陆房突围中惊心动魄的战斗,还有当年战斗在泰西、如今已经逝去的第一一五师首长罗荣桓元帅、陈光将军以及那些烈士们、战友们,都清晰地留在我的记忆中。
历史回溯到1939年初,八路军一一五师政治委员兼政治部主任罗荣桓、代师长陈光奉中共中央军委命令,率第一一五师师部、师直属队、三四三旅第六八六团,以东进支队的名义,奔赴山东抗日前线。3月1日,东进支队进入山东省境内,3月7日抵达东平县无盐村,12日进驻东平县东部的林马庄、常庄一带。14日,中共泰西地委一班人与八路军山东纵队第六支队赶赴林马庄欢迎第一一五师的到来。当时,我任中共泰西地委宣传部部长,与地委的其他同志会见了第一一五师的首长,并筹备、参加了隆重的欢迎大会。在家乡的土地上,见到大战平型关的八路军主力部队,见到久经沙场的罗荣桓、陈光等将领,心里感到特别高兴,对泰西的抗战更加充满胜利的信心。
派八路军主力部队挺进敌后山东,是毛泽东主席根据党的扩大的六届六中全会确定的巩固华北、发展华中的战略方针和山东的抗战形势,作出的一项重大的战略决策。
早在全国抗日战争爆发后,中共山东省委就按照中共中央和北方局的指示,在全省发动了十余起较大规模的抗日武装起义,开展起抗日游击战争。在泰西地区,省委派张北华等同志于1938年1月1日发动了泰西抗日武装起义,随之建立了山东西区人民抗敌自卫团。这时,我在家乡东平县任中共东平县工委书记。县工委建立于1937年10月,是泰西地区的第一个县级党组织。县工委大力发展党组织,开展抗日宣传,发动群众组建抗日武装,于1938年2月与汶上县的同志共同发动了永安寺抗日武装起义,建立了一支抗日队伍。1938年5月,中共中央任命郭洪涛同志为山东省委书记。他从延安率一批干部来山东途经东平时,听取了我代表县工委的工作汇报,对东平县工委的工作给予了充分肯定。郭洪涛同志随后东去到达肥城县北仇村时,在那里建立了中共泰西特委,段君毅同志任书记,孙光同志任组织部部长,我任宣传部部长,张北华同志任军事部部长。特委大力开展建党和宣传、组织群众工作。至当年底,泰西地区的党员由不足百人发展到400余人,并在东平县工委的基础上又建立了泰安(西)、肥城、长清、平阴、汶(上)东等5个县委或工委,还建立了各县抗日动员委员会。特委还在山东西区人民抗敌自卫团中开展了建军工作,使部队加强了党的领导,严明了组织纪律,清除了混入的坏分子,面貌焕然一新。这期间,永安寺起义建立的抗日武装逐步扩大,被编为第十支队东进梯队。这支部队到东平县活动时,与东平县工委建立的东平县第五区抗敌自卫团和几个区队合编为第十支队挺进梯队,队伍发展到1000余人。1938年底,山东西区人民抗敌自卫团和挺进梯队等部在长清县大峰山区整编为八路军山东纵队第六支队,兵力达到数千人。经过中共泰西特委和八路军山东纵队第六支队的共同奋战,初步打开了泰西地区的抗战局面,创建了泰西抗日游击根据地。当八路军东进支队到来时,泰西抗日军民无不欢欣鼓舞,普遍预感到泰西地区乃至山东西部地区的抗战局面必将有一个更好的发展。
东进支队到达东平县后,中共鲁西区委奉北方局指示,与八路军津浦支队来到泰西会合。鲁西区党委和第一一五师师部联合组成鲁西军政委员会,共同领导鲁西区的抗日斗争,罗荣桓同志任军政委员会书记。随后,根据罗荣桓同志的建议,鲁西区党委、泰西地委(由泰西特委改称)于3月20日在东平县常庄召开了地方和部队党的活动分子大会。我参加了这次会议的具体筹备工作。罗荣桓同志在会上传达了党的六届六中全会精神,分析了泰西地区的形势,肯定了泰西党组织和部队的工作,提出了迅速建立抗日民主政权、创建抗日根据地的任务。这次会议,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当时由于交通不便,消息闭塞,泰西远离延安,我作为地方党委的领导成员,是第一次直接听取传达中央全会的精神,心情十分激动。这次会议至为重要,应该说是一次开创泰西地区抗战新局面的会议。
常庄会议后,中共泰西地委在东进支队的支持和指导下,大力开展了以建党、建政、群众工作、统战工作为主要内容的根据地建设工作。东进支队在积极作战的同时,派出大批干部,与泰西地委派出的同志共同组成大量民运工作团,深入到各县的区、乡、村,发动群众,建立自卫队和农、青、妇、儿等群众抗日救国组织,并以此为基础建立起基层抗日政权。当时,我带工作团活动在平阿山区。东进支队和泰西地委十分重视并积极做好统一战线工作,曾在孙伯村(今属肥城市)召开了泰西地区军政联席会议,团结了一大批地方上层爱国民主人士,使泰西出现了团结抗战的良好局面。这时,加快了抗日民主政权的建设步伐,1939年6月长清选举产生了抗日民主县政府,接着,东平、泰安(西)、宁阳、平阴、汶(上)东县相继建立了抗日民主政府。我和工作团指导建立了东平、平阴两县的抗日民主政府。鲁西军政委员会于10月建立了泰西行政委员会,继于11月又民选建立了泰西专署,这标志着泰西抗日根据地正式形成。在这以前的10月份,地委组织部部长孙光同志调鲁西区党委工作,我改任泰西地委组织部部长。
在创建泰西抗日根据地的过程中,我和地委的同志们经历了当时震动全国的陆房突围战。这是抗战以来第一一五师继平型关大战以后与日军进行的又一次著名战斗。东进支队自1939年3月上旬进入泰西地区后,与第六支队相互配合,先后进行了10多次战斗,横扫汶河两岸日伪军,歼敌1000余人,加之泰西各地的抗日工作轰轰烈烈,使日军非常恐慌。5月上旬,日军驻山东第十二军司令官尾高龟藏调集济南、泰安、肥城、兖州等17个城镇的日伪军8000余人,兵分九路围攻泰西抗日根据地,妄图将东进支队和地方党政军抗日力量一网打尽。5月11日拂晓,第一一五师师部、鲁西区党委和泰西地委机关、第六八六团(欠第三营)、津浦支队、第六支队一部共3000余人被敌人包围在肥城县陆房一带一个狭小盆地里。当时,我们地委机关和第一一五师师部一起活动,我和机关的大部分同志被围在包围圈里。敌人在炮火掩护下向我军展开进攻,陈光代师长命令第六八六团抢占制高点肥猪山、岈山,师特务营抢占东山岭,津浦支队抢占凤凰山,坚决抗击敌人的进攻。我是生平第一次经历这么激烈的战斗。只见周围山头上枪炮声、嘶杀声不绝于耳,陆房上空炮弹呼啸而过,爆炸声震耳欲聋。第六八六团连续打退敌人九次进攻,师特务营和津浦支队也予敌人以沉重打击。战斗从早晨持续到下午,敌人曾一度攻到第一一五师师部附近,子弹从我们身边飞过,经我军猛烈反击,才把敌人打退。下午三四点钟,我们地委的同志才吃了点地瓜,喝了口水,算是吃了顿饭。战斗还在激烈进行,师部决定坚持到天黑,于夜间突围。我们地委机关的同志都把背包存放到村内的大地窖里,准备轻装前进。天黑以后,大家分头沿小路突围。我和第一一五师的一位同志及通信员一起,沿红山口一条怪石嶙峋的小路摸黑往外突。一天一夜只吃了点地瓜、喝了口水,又饿又渴,浑身疲惫乏力,咬着牙坚持走了八九十里,第二天到达集合地点东平县无盐村。几天后,第一一五师在无盐村召开了陆房战斗祝捷大会;泰西地委组织干部、群众清理战场,掩护、照料伤员;东平、肥城县委组织大批物资慰问部队。
陆房战斗,第一一五师等部以伤亡200余人的代价,毙、伤日伪军1300余人,其中包括日军大佐在内的50多名军官。这是山东八路军抗战期间歼灭日军最多的一次,更重要的是粉碎了日军企图消灭第一一五师师部、师主力部队和鲁西、泰西党政领导机关的阴谋,有力地保卫了泰西抗日根据地。陆房战斗,影响所及,震动全国,蒋介石亦致电朱德、彭德怀,表示“殊堪嘉慰”,这实际上承认了第一一五师在山东抗战的合法地位。
陆房战斗以后,第一一五师一部转移到津浦铁路以东活动。罗荣桓和陈光同志率机关少数人员和一支小部队向东平湖一带转移,第六八六团转移到东平湖一带休整。8月2日至3日,罗荣桓和陈光同志指挥杨勇同志的第一一五师独立旅在梁山歼灭了日伪军400余人,其中毙日军少佐长田敏江以下300余人,俘日军13人,创造了在兵力相当、我装备处于劣势的条件下,全歼日军一个大队的模范战例。之后,敌人疯狂进行报复“扫荡”。8月下旬,鲁西军政委员会在东平湖小安山召开会议,研究创建鲁西平原抗日根据地问题。罗荣桓在会议上阐述了创建鲁西平原抗日根据地的必要性和可能性。会议作出了创建鲁西平原抗日根据地的决定。9月中旬,罗荣桓、陈光同志遵照第十八集团军总部的指示,率部离开泰西,奔赴鲁南,开辟新的抗日根据地。
第一一五师在泰西7个月的时间里,为创建泰西抗日根据地做出了卓越的功绩。这期间,泰西党组织和群众大力支持第一一五师,先后派出5个县的独立营补充到主力部队,并支援了足够的粮食、钱款、布匹等物资。在战火纷飞的环境中,罗荣桓同志的刚生下几个月的儿子“东进”曾寄养在肥城县农村的老乡家里,根据地群众冒着生命危险保护革命的种子。第一一五师与泰西群众结下的鱼水深情,将永远记载在红色史册里。
今年是纪念陆房战斗70周年,中共泰安市委决定纪念这一历史事件,要我写点自己当时的经历,故写成此文,以纪念那段艰难而又光荣的历史。

(2009年4月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