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经之碑、故处士王友直行状、辽府右长史杨公述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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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赐经之碑①
  (皇帝圣旨):朕体天地保民之心,恭成皇曾祖考之志,刊印道藏经典,颁赐天下,用广流传。乃以一藏安奉白云观,永充供奉,听所在道官道士,看诵赞扬,上为国家祝釐②,下与生民祈福,务须只奉守让,不许纵容闲杂之人,私借观玩,轻慢亵渎,致有损坏遗失,违者必究治之。谕。
  正统十二年八月初十日。

  正统十二年八月十日,今上皇帝刊印道藏经成,颁赐天下,用广流传,乃以一藏安奉白云观,永充供养。时住持道录司、右元议臣倪正道稽首再拜安奉汔。复命工砻石,而勒圣谕于上,属翰林院修撰臣彬题志年月于下方。
  臣彬仰惟太宗文皇帝临御之日,尝命道流,合道藏诸品经纂辑校正,将锓梓③以传,而功未就绪,奄忽上宾。肆今皇上,以至圣之德,统承天位,体皇曾祖之心,以天下生民为念,追尊先志,于是重加订正,增所未备,用寿诸梓,计五千三百五卷,通四百八十函。其经包括三乘,类分条析,自太上立教之端,以至道家从事之要,罔④不备载。于以颁之天下,藏之名山秘宇,听所在道官道士,看诵赞扬,上为国家祝釐,下为生民祈福,甚盛举也。呜呼!皇上之用心,何其苦,是之至耶!夫追崇先志,善继善述,孝莫大焉;嘉与万方,敛福赐民,仁莫重焉。仁孝之道,自古帝王鲜能尽之,今我皇上仁孝之实,著于躬行心得之馀,所以格庙社、康兆民,其所由来有自矣。臣敢不拜手稽首⑤,敬书于后,以为万万年宗社生民蒙福之贺。

  注:①该碑立于白云观内。白云观:位于北京,初建于唐开元二十六年(739),为玄宗奉祀圣祖玄元皇帝老子之圣地,原名天长观。明洪武二十七年(1394)曾重建前后二殿和一些附属建筑,正统年间又大规模重建和添建,使规制趋于完善。
  ②祝釐:釐,通“厘”。祈求福佑、祝福。
  ③锓梓:刻板印刷。书板多用梓木,故称。锓,刻。
  ④罔:无,没有。
  ⑤拜手:古代汉族男子一种跪拜礼。稽首:指古代汉族跪拜礼,为九拜中最隆重的一种。跪下并拱手至地,头也至地。常为臣子拜见君父时所用。





  故处士王友直行状①
  处士讳友直,姓王氏,其先通州三河人。祖讳璿,仕元,官至佥枢密院事②,考讳成元,虞城县尹,咸有声,称虞城君,娶唐氏,生二子,长友让,次友恭。继李氏,生一子,即处士也。
  处士方在襁褓,而虞城君卒。时元季,四方骚动,母李相继率二兄挈处士避兵,东迁西徙,仅免於难。至明洪武初,始占籍兖之宁阳。时处士发始髫③,二兄教训之甚,至处士苛循其教,及长,克自树立,每以不及事亲为恨。事二兄甚谨,于事必禀,命而行斯,须不违于礼,乡闾以孝弟称之。里中郭文焕者,为衢州府知事,知处士孝行,以女妻之,故为宁阳人也。处士家居,率诸子侄治生产,以勤自励,岁用滋益久之,诸侄有析居④之议,处士谕以大义,卒不能止,乃曰:“田宅之美者,尔辈宜有之,而以所弃者,与我弗较也。”闻者义之,比之薛包⑤焉。性直不诡,不随乡人斗辩,不平者多往质之。喜周人之急,略无吝色,有假贷者,或为之立券。处士曰:“焉用是,吾不觊偿⑥也。”行谊益著。
  有司欲以才茂荐之,处士辞谢,至再,遂讬为江湖之游。所至遇佳山水,与宾友登临啸歌,以适其意。既归,谢绝人事,以诗书教子,恒谕之,曰:“吾上世代有显人,至吾不幸早罹变故,学不加进,不敢强求禄仕,汝辈遭至,理之日安,居无事,可不慎择其术,以振扬家声乎?”乃遣长子贤补邑庠弟子员,贤力学不懈,果以明经领永乐辛卯乡荐,登乙未进士副榜,授鄢陵县儒学教谕。尝迎处士就养,所奉甘旨必极力营治。处士戒之,曰:“甘脆非吾所愿也。古人云‘师道立则善人多’,欲立其道,在尽汝职已,知已能者而已,汝能极力於此,虽疏食饮水,吾志也。”贤日益加励,师范尊严,诸生多所造就。一旦,处士忽治装言旋⑦,顾谓贤曰:“吾老且疾,归守桑梓恐不复来矣。待汝满秩,上京师能便道一省,吾愿足矣。”
  后贤以秩满归侍膝下者,甫一月而处士疾,日加剧,语贤曰:“吾闻致君泽民由学也,显亲扬名亦有学也,汝能行所学,勉之终身,庶几为人臣为人子矣。”言讫而逝,永乐甲辰十一月一日也。
  处士生於至正甲辰二月五日也,春秋六十有一。配郭氏,妇道母仪有光闺阃⑧,先处士二十四年卒,实洪武辛巳五月九日也,年三十有六。子男二,长即贤,娶施氏;次俊,娶吕氏;女二,长适朱绂,次适纪信。继孟氏、孙氏。孟生一子睿,早卒,女一在室;孙生一女,适商敬。孙男十一人,大缙、大绅、大经、大纶、大纲、大素、大绥、大纪、大组、大肇、大绍。孙女五人,长适宣圣五十八代孙孔公钦,次许妻彬之子起,余尚幼。
  处士卒后九日,贤奉枢葬於汶南戴村之原,与郭氏合葬焉。呜呼!处士天性醇直,幼失怙恃⑨,遭时孔艰,赖二兄教育有成,自少至壮,自壮至老,孝弟形於家,行义乎於乡,不屑屑於仕进,而能忄貌忄貌以教其子,卒於底成,是皆有可书者。彬以乡里姻亲且与贤为龆龀交稔⑩,知处士之行,故述其大概,以俟执铭笔者采择焉。
  翰林院修撰、儒林郎、同邑许彬谨状。

  注:①本文摘录于宁阳《王氏族谱》。行状:汉朝称“状”,元代以后称之“行状”或“行述”(也谓之“事略”)。叙述死者世系、生平、生卒年月、籍贯、事迹的文章,常由死者门生故吏或亲友撰述,留作撰写墓志或史官提供立传的依据。
  ②佥枢密院事:元朝建立之后,沿宋、金旧制,于中统四年(1263)五月,设枢密院,专掌军务。《元史·百官志二》载:“枢密院,秩从一品,掌天下兵甲机密之务……世祖中统四年,置枢密副使二员,佥书枢密院事一员”。
  ③髫:(tiáo) “髟”与“召”合起来表示“儿童蓄积在额头上的弯曲下垂的头发”。引申以指童年。
  ④析居:分别居住。谓分家。
  ⑤薛包:东汉汝南人,汉安帝时著名孝友。包少年失恃,父娶后妻,不愿抚包。把他逐出,包日夜号泣,不忍远离。不得已在户外栖宿,每旦复入内洒扫。父怒,不准他栖宿户外,乃至里门旁暂居,晨昏定省,依然如故。父母感觉惭愧,让其还家。后父母相继亡故,诸弟要求分产异居,包不能止,因将家财按股照分,唯自己情愿认亏,瘠田、敝器、老奴婢悉归自己。后诸弟屡破产,辄复赈给,因此被称为孝友。
  ⑥觊偿:指希望得到偿还。
  ⑦治装:备办行装,整装。言旋,回还。言,语首助词。
  ⑧闺阃:妇女居住的地方。
  ⑨怙恃:父母的代称。无父何怙?无母何恃!
  ⑩龆龀(tiáo chèn)交稔(rěn):借指自小交好。龆龀,垂髫换齿之时,指童年。交稔,指与人相熟。




  辽府右长史杨公述墓志铭①
  景泰甲戌九月十四日,奉议大夫辽府右长史杨公以疾卒于官。距所生洪武甲申八月,得年五十有一。其子礼科给事中请诣余泣拜请铭。
  按状,公讳述,字宗道,姓杨氏,兰谷其别号也。其先本汉太尉震之后,先世仕宋扈跸南迁,因家桐乡,遂为桐乡人。高祖茂,曾祖懋诚,祖德顺,皆不仕。父祯字希孟,配姜氏。生公,自幼天资颖敏,经书子史过目辄成诵,自童丱②时已有声出侪辈。时郡守淮阳齐政教授仪陈立皆□其过人而奖谕甚至。甫弱冠,以书领两浙乡荐第一人,试南宫连不苐③而竟登名右榜,授宜兴司训,恒自叹曰:“士之仕,将以行其学也,吾能推其学以淑诸人,所得多矣。”乃欣然就职。
  宜兴士习素务记问,而经传本旨多不之,讲科第常乏,公至一新,教条诱掖④,谆切士之务本。至于今,登名科第者后先相望。满考,升湖广监利教谕。而施教之法一如宜兴,讲下诸生登台省者葢⑤衮衮也。监利,荆州属邑,相去几三百里,而郡守刘勇嘉公之善学善教,简郡庠之聪颖者就学于一,果取一第。
  正统甲子秋,膺聘币试川蜀,途次有持白金赂公求中选者,公正色拒之。既入院,言于监临主守臣曰:“朝廷设科,重在得人,苟去取不公,罪在我辈脱防范不严,公等何辞?”阅将终其全场者多不相称,而解首乏人。公简减场一卷曰:“此作辞理明,赡笔力高古,当冠多士,既撤棘,乃长宁周洪谟”。明年,洪谟果登春榜而廷对第二人。蜀人至今称公藻鉴焉。岁丁卯,当大比。上命彬主试闽闱,而同考授币聘者五人,公其一也。公考诗书二经,晚得一卷,欣然持以告余曰:“此榜首也。”巳而阅诸卷,莫能过之,及折卷⑥,乃莆田陈俊也。明年果登进士高第。今官户部主事。
  公学博气充,侃侃持正论,于同事者少许可。独以余齿少长颇推让。其年闽间潮汐盈缩之,由监临官有议之者曰:“此题当□□藩士子,彼谓‘浙江有潮’。”公应声曰:“潮生于海□风海□,考亭朱子所书,何以不在浙而在闽乎?况理无往而不在士,无往而不学。”议之者惭而退。
  景泰辛未,以九载满考。会辽府长史⑦缺员,朝廷崇□□□,愎简辅翼,遂升公今官。到官日,罢冗食之徒别上田之界,且力劝世子务学读书,王用嘉悦。王素好贤乐善,自以得公之晚,公亦蹇谔⑧自持。诵事讽谏多见嘉纳⑨,尝手书公正二字赐公,公拜□曰:“臣敢不祗奉教命!”比得未疾,王时赐药物命医治疗,疾剧,鹤驭亲临其苐,慰谕久之。及卒,深加悼痛,赙赠⑩优厚。有《兰谷集》二卷藏于家。

  注:①本文为许彬为其同僚所作的墓志铭。杨述(1404—1454):字宗道,号兰谷,自署白铁道人,秀水濮院(今桐乡)人,永乐癸卯年(1423)解元。授宜昌县训导,升湖广监利县学教谕。官任至辽府长史。著有《陆贾新语》《白铁道人集》《谷应水南词》《铁老吟馀》《和花蕊夫人宫词》《兰谷集》4卷。
  ②童丱:指童子;童年。丱丱角,儿童发式。
  ③苐(dì):古同第。
  ④诱掖:引导扶植。
  ⑤葢:古同“盖”。
  ⑥折卷:卷折。科举考试的试卷。
  ⑦辽府长史:辽王朱植是明太祖朱元璋第十五子,明太祖分封其为辽国藩王,封地原在辽宁的广宁州。建文年间改封湖北的荆州府,永乐二年正式迁府于荆州。此处辽王应为朱植第四子。长史:官正五品。按《明史》记载,长史的职责是:掌王府之政讼,辅相规讽以匡王失,率府僚各供乃事,而总其庶务焉。若王有过,则诘长史。
  ⑧蹇谔:忠直敢言,正直貌。
  ⑨嘉纳:赞许并采纳,多为上对下而言。
  ⑩赙赠(fù zèng):赠送财物给办丧事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