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鲁义姑姊庙记、宁阳至德先圣泰伯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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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建鲁义姑姊庙记①
  鲁义姑姊庙,在宁阳东七十里南义社爵山之麓,历岁滋久,而兴废补敝者不知其几也。正统中,县丞齐郁又撤而新之。
  及兹复坏,巡按山东监察御史泰和②康公(名骥)、卢龙③李公适过祠下,顾瞻庙貌,不称神栖,乃命县之主簿吴忠、里人奎文阁典籍许越募缘④重建,一时官僚富室、轻财重义之士,各以其资来助者不下数千百计。乃相度高亢之所,移于旧址北三十步许,创建立庙三间,为楹者五,深一丈七尺,阔四丈有奇,高视深杀二尺左右。前各三间,外为大门一间,其高、深、袤亦皆称是。缭⑤以周垣,植以松柏。经始于天顺辛巳(五年)正月之望,落成于是年五月之朔。
  先是里人顺天府尹王贤惟善夙重义姑,既征中外诸才、士大夫诗歌,镂板以行。顾余亦里人也,旧居馆阁,素钦义姑之名,且重绣衣⑥之尚义。簿与典籍之区画措置,而典籍余之嗣子也。
  窃尝论之,莫柔⑦于人心,不可以威劫,不可以法持,不可以力夺也;莫强⑧于人心,可以诚感,可以德化,可以义动也。盖义者制事⑨之本、感化之机,可以动天地、感鬼神,可以格⑩鸟兽、化强暴。观于强齐伐鲁,虓虎之势方张,长蛇之毒已炽,孰不以为万钧压卵,鲁必为之齑粉矣。顾义姑一孱弱之妇,仓卒遇之于郊,询及抱侄携男之事,不背公而向私,第割恩而全义,词语从容,一出肺腑。齐将义之,曰:“鲁未可伐也,妇人犹知秉公义,况朝臣、士大夫乎!”乃闻于齐君,按兵而还,鲁得免祸。因访得妇人,赐帛百端,号曰“义姑姊”。孔子闻之曰:“义姑姊公正信诚,果于行义”。惜其姓名不传,不能无遗憾于后也。然义姑之秉公行义,固出于天性,亦岂非本于周公风化之所渐濡乎?故先儒尝曰:鲁则重礼教,崇信义,犹有先王之遗风焉。观此,则义姑之所为,初岂逆意齐将之问、鲁君之赐哉?其心亦出于至诚,而非寻常矫揉有所为而为焉者,比之晋仆射之事,盖有间矣。
  兖州太守郭鑑,通判田懋,推官苑雯,各以其资来助,且属余记之。故为记之如右。他如钱、谷之出入,则耆老宋祥、毕玉、张贤掌之。工作之都料,则有梓人王佚作、张权。而晨昏启闭,司香火者,则庙祝孔达也。其他以资来助者,庸书以碑阴云。

  注:①本文见载于咸丰元年重修《宁阳县志》第七册。鲁义姑姊庙,始建于西汉神爵二年(前59),到明中期已破旧,京兆尹王贤、翰林大学士许彬、礼部侍郎薛瑄于天顺辛已(1461)倡导重修。鲁义姑姊义举感人至深,传播甚远。山东金乡、胶东招远,乃至云南白族自治州均有祀。至明嘉靖十七年(1538),又于宁阳县城南关新建鲁义姑姊庙。
  ②泰和:县名,今江西太和县。
  ③卢龙:县名,今河北卢龙县。
  ④募缘:本佛家化缘用语。即向社会募助财物。
  ⑤缭:绕。
  ⑥绣衣:原指绣花衣裳,借代指鲁义姑。
  ⑦柔:软弱。
  ⑧强:强迫。
  ⑨制事:做事。
  ⑩格:感通。
  虓(xiāo)虎:咆哮的老虎。
  万钧:古时一钧为三十斤,万钧形容重量之大,常用于喻危急形势。
  齑(jī)粉:粉末。
  孱(chán)弱:瘦弱。
  第:且。
  端:古代的布帛长度单位。绢曰匹,布曰端。绢以四丈为一匹,布以六丈为一端。
  秉:持。
  逆意:预料。
  矫揉:故意做出的姿态。
  晋仆射:指羊祜,封右仆射,统军政诸大事。
  间:差别。
  耆老:指受人尊重的老者。古时,老人六十曰耆,七十曰老。
  都料:聚料。都,汇集。
  庙祝:庙中管香火的人。




  宁阳至德先圣泰伯庙记①
  大德②者食报必厚,至行③者福泽无疆,此固理之自然也。昔泰伯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孔子以为至德,意以两全忠孝于难全之际与!盖周盛殷衰,则改步移玉④,天下宜为周有也。元嫡承祧⑤,则三十七百天下宜为泰伯有也。且以国民君事之才而袭王述肇基之统,则永清大定,宜为泰伯及身有也。顾乃不从翦商⑥,偕弟南窜,其忠亦何盛乎!特是明王致咏西伯⑦之服事,可以自遂其怀,采薇兴歌,夷、齐之叩马无难直行其志。若泰伯者,义重君臣,恩关父子,龃龉⑧多端,庸获咸宜哉?畴知托名而逃,文身而稳,归宝箓于亳京,不失君臣之义;埋声闻于吴国,并成父子之恩,此其两全忠孝于难全之际者也。非古今之至德,其孰能与于斯德至而食报?亦至德至而福泽亦至,源远流长,本深末茂,其子孙之绵绵翼翼⑨、炳炳麟麟⑩,而未有艾也。亦其理之自然哉!
  稽伯之曾孙仲弈受封于阎乡,遂以阎为氏。其嫡裔国宝公来宁卜居,作庙祀伯,崇嶪范,黝垩治丹,雘融金粉,巍然焕然,杰立乎洸水之右,壮观乎牛山之表,春秋瞻拜,芬昭格,诚盛事也。
  噫!衡山分璜,已上吴伯之号,而馨香俎豆犹犹依于山高水长;易水削玉,更锡元胄之封,而笑貌衣冠时眷眷于流风余韵。抚几筵而思桮棬,尚追荆蛮之踪;仰榱桷而謦欬,长念端委之貌。讵非至德之食报者厚、而福泽流于无疆乎?
  缅维芳躅,曷胜流连;款兹遗范,殊深向慕。聊缀数言,敢以寿诸贞珉云。
  注:①泰伯庙:据《宁阳县志·秩祀》(咸丰二年版)记有二:一在城东南。一在宁阳县西二十五里东疏水牛山之阳。在水牛山之阳者,有村名祠头村,庙又名至德庙,乃宁阳阎姓家祠。泰伯:周朝文王的先祖。《论语·泰伯》记曰:“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后人把泰伯与至善之尧、舜、禹的德行同列。周文王称王后,封泰伯之曾孙仲弈于阎乡,后人遂以阎为姓。明天顺(1457—1464)年间,泰伯之嫡裔孙阎国宝,奉旨始建泰伯庙,请翰林学士、入直文渊阁的许彬为其庙作此记。
  ②大德:最高品德。
  ③至行:非常人所能达到的德行。
  ④改步移玉:同“改步改玉”,意思是根据变化了的情况改变做法。
  ⑤元嫡承祧(tiāo):元嫡,正统嫡亲;承祧,继承上代。
  ⑥翦(jiǎn)商:减除。
  ⑦西伯:西方诸侯之长,即周文王。
  ⑧龃(jǔ)龉(yǔ):牙齿参差不齐。喻政治见解不合。
  ⑨绵绵翼翼:连绵不断的样子。
  ⑩炳炳麟麟:光明显赫。
  崇嶪(yè)(hóng)范:高大雄伟的样子。
  黝垩(è)治丹:黝,黑色;垩,白土;丹,红色。指用颜料粉饰庙墙。
  芬:芳香的食物。
  桮(bēi)棬(quān):用杞柳编成的饮水具,似瓢状。
  榱(cuī)桷(jué):椽子。
  謦(qǐng)欬(kài):比喻谈笑无拘束。
  芳躅(zhú):指祖先们留下的美好品德、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