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乡僻壤的父母吃糠咽菜，供我读完五年大学，又东奔西走借了两万元，送给了头头脑脑，我这名省中医药大学的优秀毕业生，才得以走入市中医院工作岗位。
等挂上听诊器，我才知道医院都承包到了个人，政府给我定的档案工资不起作用了，我要根据看病人的多少，开药的多少，开各种检查单化验单等等的多少来抽取提成了。
一个月下来，我没看几个病人，更没“砍”几个病人。收入三百，我回老家给父母买了二百多元的营养品。父亲为了我长年没吃点新鲜水果，更别说肉丝了。父亲的指甲都成了紫色的，母亲也腰疼腿肿了。
我想，这那成啊？虽然觉得这种制度对刚出道的大夫很不公平，但规则面前人人平等，也无话可说。只是门诊上其他大夫也并不比我多看病号，但他们的工资最低总在两千元以上，这使我沮丧，也很纳闷。
一段时间后，与一些大夫混熟了。B超室的大刘与我在“好再来”撮一顿后，一拍我的肩膀，说我把你包装成名医吧。我说怎么包装？大刘说你看我的，老弟。
翌日，我带一有腹痛症状的病号去做 B超。大刘在诊断书上写了胆结石，私下却告诉我，病人并没患胆结石，让我随便开一些滋补的中草药，让病人吃上几个星期，再做四五次 B超，让其胆结石从“变小”到完全“消散”，这样既能增加我的收入（自然也增加他的收入），又能显示我的“医术高明”！我正在犹豫之际，大刘狠狠地对我说“你不缺德就得缺钱！”我又想起父亲的指甲和母亲的腰疼，更想到为我念书找工作所欠下的债务，我就……
我郑重其事地对这个病人宣布：你得胆结石了。我提起笔，摆出了处方说：我给你开几副草药吧。病人接过我的处方，一脸不可思议地捂着肚皮，道：哎，我怎么得了这种病？大刘踱过来，说：你不要害怕，我们这万大夫已经治好了好几个“胆结石”呢。病人脸上马上出现了曙光，急忙小跑着去抓药去了。
这病人再回来复诊的时候，大刘的 B超报告单说结石小了，他又欢天喜地地抓了十副草药。第三回，B超报告单说结石基本消失，他被我的滋阴壮阳药滋补的“痊愈”了。他俯在我耳边说：“大夫，你这药可真管用啊，排石头一点感觉都没有，嘿嘿，浑身倍儿轻，晚上干那事可真拽呀。”我笑了笑，又把一张五六百块的草药方递给他，说：“那就再巩固巩固吧。”
在这一年里，我与大刘策划了 25个“胆结石”患者。有五个病人给我送来锦旗，六个病人给医院送来感谢信，有一个被我治好的“胆结石”患者，是一个“米贩子”，对我又握手又拥抱的，竟欢天喜地地给我送来 1000斤大米。在我把这 1000斤大米吃掉三分之一的时候，我已是著名的胆结石专家了，真正的胆结石患者也慕名而来。当然，治愈率是极低的。
一天，我的肚子忽然痛了起来。我找到大刘说：你给我超一下吧。大刘给我超完后，一脸的复杂，说：哥们，你得胆结石了。我笑的肚子都不疼了。说：老哥，别整这一套了。可大刘说：兄弟，我撒谎是狗娘养的，你确实是——胆结石了。
晚上，我在家里眉头锁着，双脚跳动着，我知道跳动有利于排石。看到本市新闻说，有关部门查处一批劣质大米，说长期吃此大米会引起胆结石等病症。那受审的米贩子看上去很面熟。呀，就是给我送 1000斤大米的主儿啊！
（原载 2004年第 11期《新故事》，后被《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杂文选刊》、《格言》、《东西南北》、《剑南文学·经典阅读》、《秋光》、《故事家·微型经典故事》、《农家参谋》、《大河报》等报刊转载。《讽刺与幽默》改变成漫画。选入《生活认知成长 ·、青春励志故事丛书》《高中语文教学与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