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云草堂读史扎记

Original URL: http://lib.sdsqw.cn/bin/mse.exe?seachword=&K=bc&A=9&rec=6&run=13

群玉窝

万福山阴鹰窝崖,松柏茂密,巨石林立,沟底清流不息,草中鸟鸣虫啼,诚为莱芜
最幽之地。沟北有寺院一座,名圣水庵,始建于明正德年间。明清以来,闻人达士游景
舒情,留下许多诗碑题记。“群玉窝”即其中之一。
庵后大石下有一洞窟, “群玉窝”三字即刻于洞左,刻面高2.25米,宽近1米,字
体行书中带有隶意,劲健不俗。在三字左,有“楚辰詹仲题”五字。《续修莱芜县志》
载:“詹仲,清浪卫(今湖南沅陵东)人,崇祯元年(公元1628年)以举人令莱芜。丈
地有法,立清蠹弊,悉除民间杂差之苦。以不能奉上,致劾去,士民思之。”
《莱芜文物》《莱芜市文物志》中皆将“群玉窝”讹为“藏玉窝”,且云:“庵中
尼姑可在此诵经,故名。”然而,庵并非专指尼姑所居之处。今圣水庵所存碑刻十多方,
未见有尼姑之名。若真有尼诵经于此,詹知县题“藏玉窝”,则有调戏之意,岂是清政
有声、学问满腹的父母官所为!
其实,此为詹仲赞圣水庵风景之幽美,可与群玉山相埒。群玉山是传说中西王母的
住处,李白诗云:“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亦用此典。一字之差,致意
全非,著书立说,不可不慎!
另,苍龙峡也有詹仲所题“沙堤”二字,在东崖石壁上。

紫台秘室

凤凰山朝阳洞右,有莱芜最大的人工石室,《莱芜文物》《莱芜市文物志》等书都
有其形制的详细描述,唯名称有误,且修建始未记载不详,是一憾事。
据石室前厦东壁上康熙元年(1662年)的《仙迹余芳》碑文记载,石室开凿“始自壬
午,迄于己亥”,即从明崇祯十五年(1642年)到清顺治十六年(1659年),横跨两朝。是
女尼吴承供与徒郑道玄、徒孙赵得成化缘募捐钱粮,历时十八年而完工,诚为不易。其
最初供奉“慈航”、“汎渡”、“水月”观音三化身。
厦中石柱上所刻“藤萝翠扫千峰雪,苔蒲香传一殿风”及匾额“紫台秘室”,是清
康熙年间贡生(时为秀才)李瞻所书。字体非篆非隶,亦篆亦隶,别具一格。因“秘”
字似“秋”字,故致讹为“秋”。近年所出书籍及文物保护碑皆作“紫台秋室”,可见
未明其义。“紫台”在此有高台、东台之意,“秘”字原作“祕”,《说文解字》云:
“祕,神也。”“秘室”即供奉神像的地方。

仙谿

仙人山东北,白马峪村东公路桥西,有“仙谿”两篆字,刻在岩石上。《莱芜文物》
载:“相传是神人安期生用脚丫写成,又说是雪蓑子用豆秸棒写就”,《莱芜文物志》
则定为“明代嘉靖年间雪蓑子书”,此皆失查太甚。
其若真为安期生所书,当为国宝,成为胜迹。然字呈“飞白”式小篆,为东汉灵帝
以后才出现,比安期生生活年代晚三百多年,其果能预知耶?
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林建邦所撰《复仙人堂记》碑文中有“……余因偕雪蓑
野史,跣足徒步于焉……有涧萦曲,篆以仙谿,隶以浴鹤,左右若石城然。”从文中可
知,林建邦与雪蓑游仙人山时,“仙谿”、“浴鹤”二题字已在,且相隔不远。今《莱
芜文物》《莱芜市文物志》中皆谓山顶雪蓑所书摩崖为“浴鹤”,当亦错矣。
仙人山的祭祀活动,一直与铁冶有关,其始于唐代,而元代最盛。看此二字风格及
石质风化程度,当为宋、元间所刻。也许此字落款被压在公路下面,若有朝一日重见光
明,则定会土尽字出,真相大白。

亓诗教的卒年及葬处

亓诗教,字可言,号静初,是莱芜历史名人之一。然《莱芜文物》及《莱芜文物志》
中关于亓诗教的部分却讹误颇多。
首先,据《续修莱芜县志? 选举》,亓于万历丁酉考中举人,次年联捷成进士,时
在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而两书中却记为万历三十五年,错误甚明。
其次,两书中谓亓诗教卒于天启元年(1621年)。其实稍加留心,就会发现这是常
识性错误。因天启五年,苍龙峡有亓诗教所题“捧日石”;五年后的崇祯三年,亓所作
《清闲词》更是脍炙人口。那么,亓诗教究竟卒于何年呢?谭性教作于乙亥(崇祯八年)
元夕的《黄雪居士自志铭》中有“……亓静初、李臃时、孙平甫、尚襟海皆先后雕谢”
句,可知亓当卒于崇祯三年到崇祯七年之间,而劝礼墓中有崇祯六年的石匾,则崇祯六
年(1633年)为亓诗教卒年最可信。
第三, 两书均载,据传亓诗教墓有多处,今发现2处,即笔架山墓和劝礼墓。那么
亓诗教究竟葬在何处?
笔架山墓墓主实为亓诗教之父亓三顾(字隐山)。万历四十五年,明廷为其父亓隐
山在城南夹谷山(今笔架山)前立“天恩重赐坊”,在莱城西厢为其立“都宪坊”。笔
架山亓三顾墓为何建造规模如此宏大、规格如此之高,皆因亓诗教逢盛时,官礼科给事
中,是皇帝身边红人,父因子贵,赠与子同官,这是古代皇恩浩荡的表现。其实,亓诗
教自回乡以后,即定居在苍龙峡西,苍龙峡才是真正的风水宝地。世人鲜知,一九六七
年劝礼墓被挖掘时,尚出墓志一石,其首句为:“莱芜静初亓公,盖当今海内第一端人
也。”但旋被碎成数块,从今残存志石可知,志文为谭性教所撰。亓谭二人交情浑厚,
这从谭自撰墓志及二人诗词唱和中可以看出。综上可知建于崇祯六年的劝礼墓,才是亓
诗教的葬处。

张四教与乐饥斋

莱芜的历史名人,明代首推亓诗教,而清代以张四教最著名。《莱芜文物》《莱芜
市文物志》皆云:“张四教,又名张道一,号芹沚。”古人对名、字、号是很讲究的,
称名为讳,直呼其名是大不敬(长辈除外)。而《续修莱芜县志》收有赵执信所撰《道
一张公墓志》。堂堂翰林才子,对长自己六十多岁的老人直呼其名,简直不可思议。细
读志文,原来“先生讳四教,字道一,又字芹沚。可见二书又错矣。惜未见墓志原石,
不知确否,然嘉庆五年(1800年)莱芜知县李钦式所撰《芹沚府君墓碑》亦云: “公姓
张氏,讳四教,字道一,号芹沚”,为后人留下铁证,当以此为准。
张四教归休后,隐居苍龙峡西岸。《续修莱芜县志》载:“乐饥斋,在县南苍龙峡
西岸,初为邑先达亓诗教故园。兵宪张四教购得之,隐居其中,取《衡门》诗意以名其
斋。”今其址尚存二层石砌小楼一座,众人皆曰:此“乐饥斋”也。余问:饥者,何乐
之有?众人哑然。
其实, “乐”在此应读“liáo”,《诗·陈风·衡门》有句云:“泌之洋洋,可
以乐饥。”唐陆德明释为:“乐,本又作療,而療通疗,泌为泉水流貌”。唐孔颖达疏:
“泌者,泉水涓流不已,及至广大。”由此可见,张于斋中,望苍龙峡之水,浩渺荡荡,
随口吟出《诗经》中此句,故题斋额,以表安贫乐道之志。

十里铺原名

今城西叶家庄与嘶马河村间有十里铺村,因距城十里而得名。其实,在明代此地名
“钟徐铺”。
古时,从莱芜到泰安,十里铺是必经官道。村中老街,原为青石板铺成,每日车来
人往,十分热闹。明嘉靖年间,此地有官府所设铺站一所,由铺司一名负责;铺站内另
有兵夫两名,主要工作是官方文檄的传递及往来官吏的接待。
随着时间的迁移,钟徐铺的名字渐渐被十里铺取代,感谢陈甘雨主纂的《嘉靖莱芜
县志》,为我们记载了这段历史。

雪蓑花押

雪蓑姓苏名洲,是位带有传奇色彩的人物。明嘉靖年间,因与知县陈甘雨及德府腆
膳官董空壸(kǔn)交往,莱芜境内留下了他许多刻石,今可见者,苍龙峡有“群石之
长”,朝阳洞外有小字题记,口镇有“处力泽诗碑”,仙人山有“雪蓑纶巾”、“奇”、
“少渠公锦云岩”、“野客琴座”、“阳春台”等七处,以及原在董家林的“董空壸墓
碑。”
上述诸刻石大多是行草, 或气势雄奇, 或诡秘乖张,总能给人视觉的震撼。其中
“董空壸墓碑”、“野客琴座”及朝阳洞外题名三处,除落款外,尚有一押,观者皆印
象颇深。此押,形似一人头顶斗笠,身披蓑衣作冒雪状。细审笔画,实乃一“蘇”字变
体,如此,“苏雪蓑”三字便集于一体,新奇夸张趣味十足。同时,也更映衬了雪蓑玩
世不恭的性格。

陈甘雨葬子仙人山

据《续修莱芜县志》载,明朝二百七十六年间,莱芜知县近七十人,但能让后人记
住姓名且传诵故事的,不过数人而已,陈甘雨便是其中之一。
陈甘雨,字应时,号少渠,福建莆田人。嘉靖二十三年(1544年)进士。莱芜是他
为官的第一站,新官上任的陈甘雨“青年博学,有规措之才,警敏之智,临政略无难色
而绰有能声,刑清事简。”于是增筑铺舍,创修县志,足迹踏遍莱芜的山山水水,留下
许多碑志诗文及摩崖题刻。特别是仙人山,更令陈魂牵梦绕,不能释怀。
《莱芜文物》及《莱芜市文物志》俱载,仙人山有陈甘雨小女墓及仙鹤冢。而山下
村民至今尚祭祀“陈甘姑”。陈果葬女于此吗?读罢《嘉靖莱芜县志》中《仙人堂仿瘗
鹤故事瘗子兆科记》及《述僧问解》(碑今存山巅),你就明白,答案是否定的。仙人
山上埋葬的,是陈的爱子兆科。
嘉靖二十五年(1546年)腊月十三日,陈夫人又生一子,因莱芜久无科考中试之人
(已一百四十多年未中进士,七十多年未中举人),故陈甘雨为之取名兆科,希望孩子
的出生,给莱芜的科举带来好兆头。孰料,第二年五月二十一日,兆科便夭折,其时陈
知县领兵剿匪在外,回莱后,陈十分悲痛,仿照焦山瘗鹤的故事,葬子于仙人山顶,墓
名“仙丘化鹤垄”。陈之好友、僚属俱作诗以悼,陈建华表及宝墨亭,刻诸诗于其上,
今诗刻大多尚存,其中杨善诗云:“封鹤山中今逸少,漫怜不是古焦丘。数行碑刻乾坤
老,三尺佳城草木秋。衲子已能传故事,莱人无计借吾侯。吾侯思子民思父,仙不崩兮
话不休。”
无独有偶,继陈甘雨而任知县的乐平人黎泮,嘉靖三十年(1551年)也葬子于仙人
山顶,今墓碑尚存。今人有《仙人山怀古》诗,道及此事:残垣颓壁立山顶,断碑碎文
卧春风。陈黎数行沾衣泪,今古豪雄俱成空。

是是非非朱童蒙

朱童蒙(1573~1637年) , 字求我,号五吉,为明清两代官职最高的莱芜人。然
《续修莱芜县志》非但未把他列入乡贤,对他的介绍也相当简略,原因是他依附阉党,
曾被列入逆案。
《明史》中有关朱童蒙的描述是这样的:在京时,首请禁“首善书院”讲学,开魏
忠贤对东林党迫害之先河;在延绥,用琉璃瓦为魏忠贤建“祝恩祠”,极尽计好之能事,
母死不持服,贪黩不诘盗,致盗四起等。而朱童蒙继母《孟太淑人墓志》中载,天启七
年(1627年)孟淑人卒,朱正守榆林,“衰辞控吁,心血为呕”,但因“旗酋大举入寇”,
“竟未得请”。等崇祯元年(1628年)“奏捷告庙”,“秋防告竣”后,才“得首东归”
补忧。
当魏忠贤只手遮天,残害忠臣时,朱童蒙正在边关,没有直接参与。故虽列逆案,
崇祯帝念其有军功于国,只罢其官职不复起用而已。
崇祯十年,朱童蒙卒于家,在度过了一个相对平静的晚年后,结束了其不平凡的一
生。

亓之伟的生年

亓之伟的简介,《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有载,但其生于何年,却不详。《莱芜文
物》《莱芜市文物志》也没有亓生年的记载。
2002年,羊庄亓之伟墓因盗塌陷,出墓志一合,由清礼部左侍郎孙之獬撰文,前莱
芜知县、宁夏人朱廷翰书丹。据志文,亓之伟卒于崇祯十七年(1644年),享年六十四
岁。以此推知,亓之伟生于万历九年(1581年)。
亓之伟常年在外为官,故家乡所存手泽较少,只崇祯十年的“三义祠”石匾,能让
今人发思古之情。

金代铁冶残碑

《莱芜文物》 《莱芜市文物志》 《莱芜矿冶文集》等在提及小北冶遗址时皆云:
“尚存(明)提举司戒石残块,额有‘兴莱芜之铁’等几个篆字”。其依据是《续修莱
芜县志》中“明铁冶提举,在县东南八里南冶庄大石山下,宣德年革,署前戒石铭残刻
犹存”的记载。然现存之残碑,果真是明提举司戒石铭吗?
2006年8月27日, 在小北冶村缸瓦厂,笔者见到此碑残石两块,并拓存数纸。据村
民回忆,此碑残于文革之前,尚有数块在村北井中。碑砂石质,圆额,额阴刻四行篆字,
为“兴□莱芜铁冶之□”,碑文中有“……差答书泰安军判官厅……”之句。考,金天
会十三年(1135年)设泰安军,大定二十二年(1182年)改军为州,泰安军共存在四十
七年,金大定十二年(1172年)莱芜县城自嬴城迁至莱芜监址(今莱城),此前莱芜监
迁往何处,史书无载。从此碑残存字句,可以看出,战乱之后,铁冶复兴,莱芜监便迁
于今小北冶村北。故此碑当为大定年间所立,绝非明刻戒石铭,额也不宜读为“兴莱芜
之铁”。

花雨山庙

花雨山之名是“花峪山”之讹传,此山原名万花山。山西人窦宝甲《移修关帝庙》
中说:“余尝登万花山绝顶,瞻其背新甫,面汶流,悬仄者泉,郁盘者树,盖祝其一大
名胜也。”其所云之泉,名花峪泉,山以泉名,便成了花峪泉。明弘治中,此地有“花
峪泉庵”,住持僧名德聪。庵旁有学堂一所,知县冯永固督修,弘治十三年(1500年)
建成。这是莱芜较早的学堂,可补志书之缺。
到了清康熙年间, 庙宇颓废, 僧人绝迹,有道人胡道朴联合善人段彰辉,又建修
“玉皇庙” 及“王母阁” 。塑玉皇西王母及八仙神像,于是此地由僧庵变成了道观。
《莱芜文物》《莱芜市文物志》在记载花雨山庙时皆云:“院西边的高台上,建着玉皇
大帝庙,南北侧有王母阁……玉皇大帝庙不知建于何年。”其实南侧是关帝庙,嘉庆十
二年(1807年)自台下移来。玉皇庙、王母阁皆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所建。

圣井寺

圣井寺,座落在圣井村南,故当地人称南寺,是莱芜西南有名的古寺院。然历代志
书均未提及,今据所见资料,述其沿革如下:
明初,圣井村南有古迹观音堂,年久失修,无人侍奉香火。正德初年,村民周林复
修,有游僧祖兴留而居之,招募弟子数十人,又买到善人张顺地一段,扩建成寺。七十
年后,殿宇倾颓,佛像剥落,寺僧道德、兴达发心重建,二僧故,前功俱废,善人陈仲
友捐财舍物,寺僧隆开主持重建,万历十一年(1583年)完工。到天启六年(1626年)
寺僧洪金与居士三智又重修殿宇,粉饰佛像。清代,虽亦数次重修,但昔日繁华之象不
再,民国年间,寺遂败落。建国后,在寺院基址修建水库一座,寺址便不可见矣。
今有万历、天启重修碑两通及正德三年(1508年)六棱香幢一座、正德七年桌石一
方存世。

(吕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