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佳节倍思亲。 2009年教师节前夕，我与老伴、儿子一同去看望我的恩师王晨
先生。王老今年95岁了，师母90岁，两位老人满面红光，精神矍铄，看上去，他们都像
60岁的人。特别是王老，说话声音宏亮，底气十足。看到两位老人家这样健康，我心里
非常高兴。碰巧这天无其他拜访者，王老便在他的书房里对我侃侃而谈，像当年给我授
课一样，足足给我讲了两个小时。我劝恩师说话少用点力或休息一下，恩师却说“不累”
“没事”。从坚持学习，到对往事的回忆，王老的话滔滔不绝。我们合影后，王老送我
与儿子他最近书写的《103岁老人周有光陋室铭》等墨宝，我很感动。
王老从教多年，基本上都是从事的师范教育，先是在泰安师范，后到莱芜师范。我与王
老的感情非同一般。王老是我在莱芜师范求学时的教导主任，又是亲自给我上课的老师，
曾给我教授过两门功课。我留校工作之后，在王老手下又工作了13年。我当时做教务员
兼做学生工作，王老既是我的恩师又是我工作的直接领导。我们师徒二人朝夕相处，他
对我影响很大，我对他非常敬仰。王老在我的心目中是一位德艺双馨的人，是一位高尚
的人，他真正是学高为师，身正为范的楷模。
王老自幼聪慧，1934年以优异成绩考入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师从美术大师刘海粟。他的
书画艺术造诣很深，在省内外享有很高的声誉。山东省书协副主席顾亚龙先生就曾对王
老的书法艺术大加赞赏，评价他扎根传统，功底厚实，笔力遒劲，挥洒自如，自成风格。
堪为学高艺高。
我在师范学校求学时，王老师经常对我们讲身正为范，他是践行这一言语的典范。他很
注重品德修养，他的人格魅力超人，他的举止行为是学生的表率。
王老历经磨练，心宽大度，意志坚强。大凡熟悉王老的人都知道，他一生历经坎坷，风
风雨雨，曲曲折折，但他却始终是乐观豁达，宽容大度。疾风知劲草，烈火见真金，非
常时期更能看出一个人真实的水平，真正的心胸。给我影响最深的是在“文化大革命”
的疯狂岁月里，王老的心宽大度及意志坚强显得更为突出。有人给他捏造材料，对其进
行污蔑直至围攻，他都泰然处之。有人因他的书画给他强加罪名，摧残他的身心，他也
漠然置之。我至今记得很清楚，老人家有两幅国画及题诗，非常好，却招来了伤身大祸。
一幅是画的麻雀，题诗曰：“光天化日任飞行，而今摘掉四害名，从此不再食谷粟，要
为人间除害虫”。一幅画的是蝉，题诗曰：“赤日似火焰，蝉鸣增人烦，蠢物不知趣，
只会高调谈”。在造反派批斗他时，有人用棍棒逼迫他承认是为右派分子鸣冤叫屈，攻
击党的领导，说他的诗画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大毒草，要他低头认罪。有的造反派竟用
板凳腿打伤了他的胯子及大腿，好久不能动，他镇静自若，从容面对当时所发生的一切，
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一切照常，确实有骨气。
王老为人和善谦恭。他对任何人都很客气，对谁都是笑脸相迎，与谁的关系都很和谐。
他是一位地地道道的乐天派，整日笑呵呵的。给我们上课的时候，总是笑盈盈的，有时
讲到高兴处还会哈哈笑起来。就连在“文革”那非常岁月里，他也不失乐呵呵的特点。
有位造反派学生头头训斥他：你当了黑帮劳动改造，你还乐呵呵的干什么？他却笑着说，
你不叫我乐呵你叫我哭吗？那个学生经常训斥他，他不但不记恨那个学生，后来还多次
让人给那个学生捎口信向他问好。上世纪50年代在泰安工作时的一些老同事，至今有不
少人与他保持着联系，有的还经常来看望他并邀请他去做客。
王老是省内外很有名气的书画家，但他平易近人，丝毫没有架子。对学生更是和蔼可亲，
像慈母一般。即使是学生犯了错误，他也从不生气，从不训斥学生，总是和和气气，循
循善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学生对他非常佩服、敬重。恩师对我，更是关怀备至，
我有很多记忆和感触。我在他身边工作时，受他的影响也经常写写毛笔字，他确实像启
蒙老师教小学生写字那样，一笔一划地写给我看，给我做示范，令我终生难以忘怀。
王老洁身自好，一身正气，从不追求名利地位。他是真正的身正为范。上世纪70年代中
期，王老从莱芜师范教导处主任的位子上退休之后，泰安专署于光委员对王老非常了解，
他想返聘王老到泰安师专美术系当系主任，多次商谈，都被王老拒绝了。泰安市第一次
搞名人录时，莱芜尚属泰安管理，有关部门寄来表格要他填表，他拒绝了，坚持不上名
人录，他谦虚的说“我算不上名人”。现在好多人劝他出作品集，但他一直不愿出。好
几年前，媒体就称他是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了，但他却矢口否认，理由是他从没写过申
请。社会上不少人巴不得弄个“中国书协会员”的桂冠显摆一番，有的人甚至不择手段，
削尖了脑袋往里钻。而王老却不然，国家权威部门和媒体都认可了，而他自己却不承认。
这种正直，认真，是多么难能可贵啊，实在令人折服。
王老还有许多优秀品质，如孜孜不倦的学习精神，坚持不懈的健身锻炼及追求艺术水平
的不断提高，同样值得我们好好学习。他是活到老学到老，天天坚持学习的典型代表。
我与老伴、儿子去看望他时，他老人家正在书房里学习呢！交谈中，王老指着他书桌上
的报刊说：“我订了好几种报刊，天天看”。又拿出他的读书笔记、剪贴等让我看，我
很惊讶，95岁的老人了，竟能天天读书看报还写笔记，实在让我佩服。在他的书架上书
桌上摆放着一摞摞厚厚的读书笔记、剪贴和写的毛笔字。毛笔字多数都是在旧报刊上书
写的，由此也可以看出他老人家节俭的美德。
王老很注重锻炼身体，而且是练身有恒。在职时，每天都要早早起床练拳舞剑，在莱芜
师范他是有名的“闻鸡起舞”者，之后还要和学生一块上早操，几十年如一日从不间断。
退休后，每天都到郊外散步，坚持练太极拳、太极剑，还经常骑自行车在城内或到郊外
转转，以达健身之目的。
王老一生虽不追求名利地位，但却不懈追求艺术水平的不断提高。他勤于书画，练笔有
恒，作品多多，水平很高。但他仍不断的研练，天天写写画画不停笔，追求更高的艺术
水平，从不停步。他多次和我说：“写写画画是我的生活，我每天都这样，不这样不自
在， 我是把这当作修养， 修身养性。写写画画，心情平静，身心愉悦。”他还常说：
“经常练字，既可提高字的水平，又可锻炼身心，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上世纪60
年代，我在先生身边工作时，亲眼目睹先生一有空闲就写字作画，从不空耗时间。时至
今日，他仍勤于书画，孜孜不倦。不要说95岁的人，就是六七十岁的人，也很难做到。
前几天， 王老刚刚做了一次全面体检，一切指标正常，医生笑着说110岁没问题。我想
王老的健康长寿，与他经常性的艺术生活有关。这可能也是他老人家健康长寿的秘诀之
一吧！
王老还有许多优秀品质，对人生，对孝道，对教育等等，还有不少精辟的见解，对百年
后事也有自己独到的想法，我想另作记述。
鲁迅先生有许多名言，我最赞赏他的“俯首甘为孺子牛”一句，我认为王老就是孺子牛
一样的人。臧克家先生有《老黄牛》一诗：“块块荒田水和泥，深耕细作走东西，老牛
亦解韶光贵，不待扬鞭自奋蹄。”我认为，我的恩师王晨先生真正具有老黄牛精神，他
一生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又坚强、大度、乐观。真正是德艺双馨，堪称是学高为师，
身正为范的楷模。
祝王老健康长寿，欢欢乐乐超天年！
（张福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