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5月4～24日）
1.今天是我园（怨）而不满的一天，也是我要离开三源（原）的一天。我是二
十七到的，二十九日有车北上，能够参加那轰轰烈烈的“五·一”大会。谁料上
了车，又被他们挤下来，真是扫兴极了。
“张同志请你，车来了，请你先走吧。因为你们事情多。”这是三源（原）办事
处主任对我这样说。
我听了他的话，如囚犯得了赦旨一般。我拿着行李跑上车。汽笛一声，车前进
了。那些得不着上车的各省男女学生，都向我们敬礼、脱帽、招手。
晚宿耀县，而耀县办事处主任对我们未免太客气了，待之如上宾，每饭都
是五六个菜。
2.今晨六点出发，同行四辆车，满载各地代表以及各省的男女学生。虽然大家
都不相识，为了某种关系，都亲爱得了不得。
在宜均（君）午餐，晚宿洛川。而洛川办事处主任及戴红星帽花的战士，见了
我们都列（咧）着嘴高喊着：“同志们辛苦啊！”并且都帮助我们搬行李、拿东西、
烧水做饭，那种亲热的状态，真是有些叫人描写不出来。
3.今天早六点由洛川出发，午抵甘泉。车稍停，大家购买烧饼、油条充饥。由
甘泉北行二十里，风景大变，崎岖皆山，车由峡道前进，千红万绿，美不可言，颇
有世外桃园（源）之意。
午餐一点，车抵延安。由招待处送至中央局，正值午餐。我们在中央局用了午
餐，即参加午后大会，而毛主席向我们一一握手暄寒后，主席声明继续开会。
主席为朱德同志。毛主席继续他的政治报告。
晚，人民抗日剧社演戏慰劳代表。所出演之剧，全是反日的资料。
4.今天起来，北局叫我写报告。我这乡下大哥，到了世界第二的莫斯科，早就
转了大向， 真不知怎样下笔。我犹豫了好久。他见我不敢下笔，就这样对我说：“
好歹没有关系。 ”我听了他的话，才大胆写下去。正在坐大蜡的当儿，招待主任说
军政大学请代表洗澡。我虽然二年没得着洗澡，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也不得不放
弃这次优待。
午后，大会闭幕。朱德同志声明，五点半钟，军政大学请客。军政大学校长为
林彪同志。在未开饭的时候，他领大家到各校（教）室以及学员宿舍参观，并说明
学校的组织及课程。学员编成十三队，约两千人：第一队至第八队皆是红军干部，
九队至十三队皆是白区来的；一队是军长，二队是师长，余类推，最低是连长。课
程方面，辩证法、政治、经济、军事、马列主义。饭后留各代表参观网球赛，
而我本是门外汉，站在旁边也不过望热闹而已。
5.毛主席的报告昨天已告结束，今天全国代表继续发言。大会主席为杨尚昆同
志。
1 朱德同志报告红军长征的经过；
2 徐特立同志报告关于教育问题；
3 林伯渠同志报告财政问题。
报告完毕，主席声明，抗日大学请代表听戏。所演之剧：①学生救国运
动；②义勇军的英勇抗战；③农民反日等运动。
6.今日早晨，洛甫同志在此为了昨天一些问题同大家有所讨论，正讨论得起劲，
何主任报告开会。
（1） 苏区代表发言：中日的矛盾以及国内的矛盾，其次是国共合作。苏区人
民有两种现象：乐天派与悲观主义。
（2）白区代表发言：国际的形势与国内的形势；其次，各方势力目前的态度。
（3）学联代表发言：抗日的过程中对政府的动摇，我们应注意的几点。
午后的首先两位发言人，口音太差，我是完全不懂。使我最感兴趣的是第三个
发言人杨尚昆同志。他的口音是国语化，材料是红军的经过。材料很长，大约说了
有三个钟头。报告完毕，肖克同志[今天]报告，今天军政请客，席设抗日大学。饭
毕，天已薄暮。归来，勤务员已将我用之药煎好。为了数年当中，遭受无数的打击，
弄得我成了无用的东西。北局见我精神太坏，逼迫医治。
7.今天，大会主席为蔡畅同志。发言人：
（1） 关向凝（应）同志谈二方面军的长征史。谈到过雪山、走草地那种苦不
可再苦，引起全体同志的垂泪。
（2）关良平谈托洛斯基的阴谋。
（3）刘少奇谈新的策略：巩固和平，争取民主，实现抗战。
（4）张国焘自述路线的错误。
午后，洛甫发言，演词很长，超过限定时间。言毕，主席声明：晚七点，
人民抗日剧社请各位代表观剧。所演之剧乃《放下他（你）的鞭子》。最使人感兴
趣的是赤色儿童的跳舞。所表演的：①国际歌；②海陆空军；③拍球；④音乐。在
这原始化落后的人民，几月当中，能够把几岁的儿童训练得神乎其神，足见布尔什
维克教育的精神。
8.今日开会，主席为北局代表。发言人：
（1）洛甫同志继续其昨天报告：
①提高群众的觉悟性；
②顺从他的要求来作；
③党与群众要分清楚。
（2）林彪同志发言：
①怎样开展民主运动；
②民主是唤醒群众、由群众各种各样的斗争得来的。
（3） 徐海东同志谈开辟陕南苏区，以两个团打垮三十六个团。杨虎诚（城）
现在与我们联合战线，那是打的朋友。说到这里，全体大笑而鼓掌。
（4） 美国同志谈国际的形势与西班牙的战争。由廖承志代译廖仲恺之子中共
中央候补委员。
午后，毛主席作结论。报告完毕，主席声明：晚五点半钟，中央局请客，席设
大众食品部。食毕，天已薄暮，又与一江西农民出身的同志谈江西的人民生活及陕
甘宁的人民生活。为了（因为）他是陕甘宁的主席对于该处情形也是清楚，
所以我很喜欢同他谈。
9.昨天主席声明，今日星期休息。今天上午抗大请洗澡，洗毕已到午饭
时间。大家归来用饭后，少憩，即到各处参观。
（1） 参观抗日军政大学。各省的学员对我们谈他们（的）课程：午前三班，
午后四班；教材军事、政治、经济、辩证法、马列主义、游击战讨论会等等以
及其他待遇： 米面饭，大菜，每日三餐，每月津贴2.8元。每星期洗一次澡，十天
推一次头。共编十三队（从略），有各党各派及其他爱国的领袖。
（2） 参观无线电台。机师对我们说，国际有苏联、西班牙、日本，国内有南
京、北平等处，发电时间为八点、十七点、二十二点。
（3） 参观朱佛洞。见洞内四壁全是石刻的佛像。听说当年鲁智深在此出家。
饭后，抗大请大家看剧。演出剧为《冀东之夜》，内容动人，鼓励抗日大有帮助。
10.今日主席为朱总司令。第一个发言人为组织部部长白（博）固（古）
同志，发表组织工作的新策。
午后，大会主席为林伯渠。发言仍是组织部长，继续报告。饭后，苏区代表与
白区代表赛球，结果白区失败。归来，万家灯火。
11. 今日，大家讨论白（博）固（古）同志的报告，结果完全同意。午后，又
讨论了一些零星的问题。
（1）群众组织；
（2）加强红军的政治领导；
（3）自我批评；
（4）对于自首。
晚七点，人民请看戏。朱光与廖承志演《秘密》一剧，可以成
功得很，归来大家还讨论了两点钟，才各自就寝。
12.今日午前大家所讨论问题：
1 秘密工作；
2 扩大红军，扩大苏区；
午后为了大家有些了解不够的问题，白（博）固（古）加以重新解析。
13.今天开会，大家根据白（博）固（古）的发言另行加补充。发言人：
①郭洪涛；②罗曼（迈）；③蔡畅；④苏区代表；⑤凯丰。
14.今天开会，各代表发言。
1 汉奸收买匪徒扰乱苏区，怎样来肃清；
2 民族统一战线；
3 青年运动。
午后，白（博）固（古）对他的报告作结论。①党内民主；②党的教育；③自
我批评；④提高群众的觉悟。白（博）固（古）报告完毕，林伯渠发言。大会今天
闭幕。闭幕会，洛甫同志主席，林伯渠致闭幕词。洛甫同志领全体唱国际
歌，呼口号，照相。晚六点钟，中央局请各代表到合作社吃饭。七点又到人民抗日
剧社看戏。所演之剧乃鲁迅集阿克由（阿Q）。
15. 昨天大会闭幕，今天休息。各代表举行到党校参观，校址乃帝国之天主教
堂，异常幽雅，令人乐而忘返。到此处求学的非百炼成钢的共产主义者，则不能享
受该校教育，校长为罗迈同志。校内课程：①军事、②政治、③经济、④马列主义、
⑤辩证法、⑥哲学以及其他等等。设备方面有理发处、澡塘、公共饭店、医药院、
俱乐部以及其他等等。民族有汉、满、蒙、回、藏人。上午，党校留各代表吃饭，
六个菜，可以说对我们有些过于客气。校内勤务员皆十三四岁之小孩，四川人居多
数，俱是从征四、五年，经过二万五千里之长征之赤色小战士。各代表都向他们握
手表示敬爱。晚饭后开讨论会，所讨论之问题：关于群众工作。
16. 今天大家请徐海东同志讲十年长征史。由一九二七年一九三七，由游
击队说到十五军团。同保曲折多不记忆，因我脑筋太坏，除了一时之快，并无存留。
晚上讨论农村问题。彻底转变，由沉闷转到活泼，由空谈转到实际。过去是
破坏的政策，将来的政策是团结；过去对国民党是用武装的批评，将来对国民党是
用批评的武装。
17. 今日讨论完毕，大家商议逛会。今日，即旧历的四月八日，延安城东清凉
山演剧。在陕北来说，可谓热闹之至，若是按我见到的山东来说，还相差太远，虽
然有成千成万的男女。服装简陋，女人之风，甚于各省，现在仍未开化。男子也多
吸鸦片，面黄肌瘦。这样现象，到处见到。女子虽有一二面目可观而牙齿大黄，也
令人有些讨厌。
归来，大家商议请二方面军军长关向英（应）同志谈话。所谈的乃中央红军长
征史，谈到艰难困苦古怪，令人啼笑皆非。直到半夜，大家还要求关同志讲。
18.今天讨论的问题：
（1）推动知识分子以为桥梁，打入农村、工厂；
（2）克服他们的骄傲性；
（3） 利用各灰色团体，装以新内容，利用他们的会场、办公室等而为我们的
办公室和会场；
（4）争取武装部队抗日；
（5）要谨地征收党员，提高入党的条件，加强政治教育，提高党的纪律，
扩大民主，谨慎选择干部、考查干部、训练干部、分配干部。
19. 今天，对刘少奇的报告，大家详细地讨论与研究。不幸的我因了寒，
老是蹲在厕所里闻臭味。晚上，人民抗日剧社请客看戏，我也不敢参加；罗炳辉同
志同三十二军军委以音乐部主任来谈话，我也不能听。真是倒霉之至。
20.今天讨论的问题：①工人运动；②农民运动；③游击运动；④斗争的经验。
午后，罗炳辉同志与周昆同志谈游击战术，要点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
驻我扰，敌疲我打。
21.今天讨论的问题：①开展农民工作与方法；②斗争的经验；③工运的补充；
④路线的研究；⑤妇女问题。
午后请丁玲谈话，因事未到。我的病已支持不下来，迫不得已同招待主任到中
央医务所检查。我们去了，医生正在晚饭，见了我们，马上站起来。主任指我
说：“这位同志是白区的代表，他病得很厉害，请你给他看看。”医生检查了，立了
药方。我们出来，主任向我说，这位医生同志系英国留学生，曾充美国医院的院长。
他抛弃了地位，跑到这里来，吃苦耐劳，并且还十二分平民化，真是令人敬佩。
22. 今天讨论以后，党校请大家吃饭，席设大众合作社。在席中的时候，朱光
同志发言：“大家知道 校的用意吗？校长向大家有三个要求：一要书，二要学
生，三要教员。”大家鼓掌表示赞成。归 ，又请总司令讲游击战术，天将夜半
方才散会。
23. 各代表继续发言。令人最感兴趣的是北平代表讲“一二·九”学生运动。他
由“一二·九”讲到“三·三一”；由“三·三一”讲到“六·一三”；由“六·一三”讲到“
双十二”； 由“双十二”讲到南京的三中全会；由三中全会讲到现在。内中的残酷屠
杀以及学生的英勇奋斗真是令人啼笑皆非。直讲了一天，各代表无不兴奋之至。
24. 今天的发言人，一是绥远代表。在绥远代表发言当中，北局代表叫我上去
说。我听了这句话，简直吓得要命。为什么呢？见各省代表都是口如悬河的理论家，
自觉象我这不见天的土豹（包）子怎敢在这全国代表的大会上去丢丑？我拿定主张，
坚决的不上去。 待了一会儿，北局代表又来逼我，说什么：“你来干什么？尤其是
胶东的暴动也是很值得研究的，胶东又是将来的国防最前线。你就是说的坏点
没有关系。你的口音土，我们这里那省人没有呢？还有比你还土的。同志，无论如
何你要上去说说！ ”叫他逼的没有办法，待绥远同志发言完毕，我只得厚着脸皮一
步一步的走上讲台。当我上台的时候，一阵掌声，连洛甫同志都跟着鼓掌。这是一
个什么缘故呢？我揣度大家的意思一定是这样想：从来不发言的乡下人，还敢跑上
代表大会的讲台发言，所以都鼓掌。我上去讲的问题：①暴动；②农民的斗争；③
妇女运动。在我讲话当中，大家鼓了有十几次掌，还有很多的同志都乐的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