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辑 宇宙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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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生活的战国初期,古代中国人对于自然界和宇宙还知之甚少。墨子及其弟子
经过观察和研究,提出了比较全面的关于自然界和宇宙的观点和见解。

一、“名”与“实”
对于世界的本原, 墨子认为是物质。 “物,达也,有实必待之名也命之。” (
《墨子·经说78》) 这可以理解为“实”(实际),和“物”的概念外延一样大,可以
互换使用。把“物”定义为外延最大的概念“达”,它的内涵就是“实”,即宇宙间
实际存在着的东西。并且“实”(物质)在先,“名”在后;一定是先有一个个具体存
在的客观的“物”,然后才有人对这个物的认识和命名。“名”不可能来自“虚无”。

二、时空观
物质存在于何处?墨子认为存在于时间、空间之中。他给时间下的定义:“久,
弥异时也。”(《墨子·经上39》)“久,古今旦暮。”(《墨子·经说上39》)即时间
遍指各种不同的具体时间形式。例如,可以指古时、当今、清晨和傍晚等。关于空间:
“宇,弥异所也。”(《墨子·经上40》)“宇。东西南北”(《墨子·经说上40》),
这是说空间包括所有的各种不同的具体空间形式。例如,空间可能指东方、西方、南
方和北方等。那么,时间与空间又是什么关系呢?墨子认为,尽管运动物质的位置不
断转换,但无论何时,它总处于某个固定的位置。具体的空间诸如东西南北,总是属
于具体的时间,诸如古今旦暮。自古已然,无一例外 (“长宇。徙而有处,宇。宇南
北在旦有在莫(暮) ,宇徙久”(《墨子·经说下14》))。举一个具体的例子说,人在
空间中行进,需用时间。如果行进速度恒定,那么行程远,历时长;行程近,历时短
(“行循(修)以久,说在先后”(《墨子·经下64》))。凡是恒速行进,必定是先到近
处,后到远处。路程的远近,是指空间而言;结束行进和先后,是指时间而言。人们
行进路程的远近决定于行进时间的多少。时间绵长悠远,无始无终。就这个意义上说,
它是无穷的。不过,人们对运动所进行的考察,往往局限于某一个区域之内。在这个
区域中,时间有开始有结束,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它又是有穷的(“行,者(诸)行者,
必先近而后远。远近,修也;先后,久也。民行修必以久也,久有穷无穷” (《墨子
·经说下64》))。“(伛)区不可遍举,宇也。”(《墨子·经说下63》)即有限空间不
能一一列举,因为宇宙间有无数个有限空间。积无数区域之量,方可为宇。“穷,或
(域) 有前不容尺也。”(《墨子·经上41》)“莫不容尺,无穷也。”(《墨子·经说
上41》) 穷,是指一个区域再前移一线之微也不能容纳。事实上,空间漫无边际,长
若线线相续,永无终止之距,是谓无穷。《经说下64》又说:“久:有穷;无穷。”
(《墨子·经说下64》)即时间既有穷,又无穷。“若人过梁”(《墨子·经说上50》),
人走过一座桥梁,就是有久之行;“天无陷,则无之而无”(《墨子·经说下49》),
永远不存在“天塌下来”这种奇怪的事,因为宇宙无始无终。在墨子看来,时间不能
脱离空间,空间不能脱离时间,二者是相互包容的。就无限的宇宙来说,时空是无限
的,无始无终的;就宇宙的某一区域的存在过程来说,时空又是有限的,有始有终的。

三、运动和静止
墨子认为,宇宙间的万事万物都在变动 (运动) 不已:“库,易也。”(《墨子
·经上48》) “区穴若斯貌常。”(《墨子·经说上48》)它以仓库喻宇宙,以万事万
物喻仓库中的贮藏,认为宇宙间的所有事物都变动不已,而宇宙本身则是永恒的。又
说:“尽,但止动。”(《墨子·经说上42》)指出物质仅有静止和运动这种存在方式,
一切物质尽被这两种存在方式所统摄。
关于静止,墨子认为:“止,以久也。”(《墨子·经说上50》)也即静止也需要
时间的延续。静止实际上是一种不易觉察的速度小的运动。速度大的运动有类于牛和
马易于分辨,如飞矢呼啸着穿过楹柱;速度小的运动,有类于“白马非马”的谬论难
以区别,如行人缓缓地走过桥梁(“止,无久之不止,当牛非马,若夫(矢) 过楹;有
久之不止,当马非马,若人过梁”(《墨子·经说上50》))。
墨子还区分了物质的各种运动形式。物体的增大或减少 (“益,大也”(《墨子
·经上46》) 。“损,偏去也。”(《墨子·经上45》)“损,偏也者,兼之体也,其
体或去或存。谓其存者损”(《墨子·经说上45》) ),是因为物体数量的变化。物体
绕轴运动就像去掉门闩以后门户敞开那样,(“动,偏际从者,若户枢免瑟”(《墨子
·经说上49》))。至于圆环在地面上滚动,圆环与地面形成了一个个连续不断的切点,
这是圆的物体在平面上的转动 (“儇(环) ,(俱) (柢)”(《墨子·经上47》))。物
化,则是指事物形、质有所变易(“化,征易也”(《墨子·经上44》))。例如,青蛙
可以变化成鹌鹑 (青蛙变成鹌鹑,这是古人普遍具有的观念,谓之物化。此说当然不
符合生物进化的事实。) (“若蛙为鹑”(《墨子·经说上44》)),这是说一种事物变
成了另一种事物,反映出墨子生物进化的观点,隐含着物质运动包含着质变过程的思
想。

四、“坚白相盈”--关于自然物的属性
“离坚白”和“盈坚白”是战国时代盛行的两个辩题,但“离坚白”辩题则早在
孔子问老聃时已发生。(《庄子·天下》:“辩者有言曰,离坚白,若县(悬)寓”。)
墨子坚主“盈坚白”,“坚白,不相外也。”(《墨子·经上66》)即认为石头的坚性
和石头的白性,处处相盈而不是相分离的。他进一步指出,对于石说,坚白二性无处
不同时存在,有坚性必有白性,有白性必有坚性(“于尺(石) 无所往而不得,得二”
(《墨子·经说上66》)),石头的坚、白两种属性都不是孤立自存,而是充满于物体,
即固着在物体上,与物体不能分离。也就是说,属性与物体一样,都是客观的存在。

五、生命与知觉--关于物质和意识的关系
在远古时代,人们还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构造,并且受梦中景象的影响,于是
就产生了这样一种观念:“他们的思维和感觉不是他们身体的活动,而是一种独特的、
寓于这个身体之中而在人死亡时就离开身体的灵魂的活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
第21卷,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3版,第315-316页。) 即灵魂不死的观念。《墨经》
对人的身体与知觉 (意识) 的关系作了科学论述:生命是形体与知觉共处的表现形式
(“生,刑(形)与知处也”(《墨子·经上22》))。形体与知觉充盈于生命之中,这是
常有的,但也不是必然如此,因人有死亡之时(“生,楹(盈) 之生。商(常),不可必
也”(《墨子·经说上22》) )。人在睡眠状态,虽有智能,因不能与外界事物接触而
没有求知的活动和知觉(“卧,知无知也”(《墨子·经上23》))。梦境不过是睡眠时
浮在脑海里的似然而非然的幻觉(“梦,卧而以为然也”(《墨子·经上24》))。墨子
认为,人的知觉(思维)能力依附于有生命力的形体;生命力一旦离开形体(死亡),人
就失去了知觉(思维)能力。人在做梦时,已不是求知的知觉,决不能把梦境当作现实。
在墨子看来,在无限广袤的宇宙之间,充盈着无限以各种形式运动变化着的物质;
人们仅有知觉能力而不与外界事物接触,仍然不会有真正的知觉(意识),如做梦只能
产生幻觉,因而知觉(意识)的产生不仅依赖于具备生命力(有知觉能力)的人,而且更
依赖于这种人去接触外界事物。这种宇宙观承认自然界社会的客观性、物质性,承认
人的意识对物质(人的生命体)的依赖性,应属古代朴素唯物主义的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