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纪念与颂扬郑玄文章选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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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玄列传论

[南朝宋]范晔
自秦焚《六经》,圣文埃灭。汉兴,诸儒颇修艺文;及东京,学者亦各名家。而
守文之徒,滞固所禀,异端纷纭,互相诡激,遂令经有数家,家有数说,章句多者或
乃百余万言,学徒劳而少功,后生疑而莫正。郑玄括囊大典,网罗众家,删裁繁诬,
刊改漏失,自是学者略知所归。王父豫章君每考先儒经训,而长于玄,常以为仲尼之
门不能过也。及传授生徒,并专心郑氏家法云。

--《后汉书》卷三十五,中华书局1965年点校本

书郑康成传后

[宋]林希
余尝谓圣人之教,尤备于礼。自尧舜以来,积于三代,周之所以为周者,守此也。
秦悖人道,书灰于火,学士腐于坑,天下之口不复敢言仁义,先王之道不亡而存者几
何也? 赖当时耆儒老叟,遗及汉世,口讽手传,或于山岩屋壁之间,收拾缺篇折册、
朽蠹断绝之余,次而成文,犹有篇章,条类明白。盖其初不经圣人之手,至后世又遭
磨灭,其不能完而少有讹误,岂能免也? 及得郑氏注,精微通彻,钩联渎会,故古经
益以明,世学者皆知求而易入,识为人之道者,汉诸儒之功而成之者,郑氏也。其于
法制,更为章明。独失之者,纬也。然当大坏之后,圣人不出,以一人之思虑,欲穷
万世之文,岂不难哉?世之人犹知其一二而讥之,遂以郑为一家之小学。噫!亦甚愚矣!
盖玩文辞则薄经术,抑不思其所为功者,虽玄犹有所不敢尽,况无玄哉? 当汉之末,
奸雄竞起,玄身出禁锢,四方聘请,不能动其志,脱一身于污浊之世,独全其道。至
使黄巾望玄而拜,不入其境。嗟夫!历千百年及此者乃几人,尚敢辄讪玄哉!若玄者,
可谓贤矣。
--《高密县志》卷十五上《艺文》,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刻本

郑康成庙记

[元]济南府长山张泰亨
物有废而复兴者,因乎其时也;道有塞而或通者,存乎其人也。当无事之时,则
无物不盛;遇有为之人,则无道不弘。此固自然之理也。且淄川自古山东一名郡,州
治之东北行十里许,有山曰梓 ,山之阳有汉代司农之庙。庙无碑记可考,但故老相
传云:此方历代相承,祭祀不绝者,不知其几何年耳。昨因金季天下大乱,风驱电掣,
靡物不碎,此庙所以大而不存。逮天朝开创而后,海内甫定,几三十余年,有县令张
孚者,一日语诸同僚曰:“此庙毁已久矣,若不一新之,甚不副邦人瞻仰奉祀之意,
幸斯时也。政有余暇,民有余力,盍经营之?”于是因请白于州,长官张燕欣然从之。
遂命本功德主王穗荤鸠材督工,使匠者输其力,役者殚其能。不日之间,新庙奕奕,
神像赫赫,焕然可观。民得以岁时致享,使公遗风余烈晦而复明。落成之日,佥曰:
“若不砻石以记,恐无以昭后世未来。”嘱余以文。余乃业儒者也,固不敢辞。乃夷
考公传讳玄,字康成,北海高密人也。幼好学,游关中,师事马融。融尽授其业,既
归,辞融,融曰:“吾道东矣! ”北海相孔融深敬重之,号曰“郑公乡”,号其门曰
“通德门”。时袁绍领冀州,举公茂才,公车征为大司农,因病还家,随绍军赴官渡,
至元城卒,年七十四。公注《周易》、《尚书》、《诗》、《礼》、《论语》、《孝
经》,凡百余万言,皆行于世,齐鲁之间生徒从者常数千人。余意:今之庙,想当时
乡中有公门弟子者,慕公之深,立像以祀之耶? 抑齐鲁之俗敦尚《诗》、《书》,追
慕其道而尊敬之耶?不然,何迄千余岁尸而祝之久也?如此,或人有问曰:“公素纯儒,
其道粹然,一出于正。此土间遇水旱螟蝗之灾,民尝往祷之,未尝不旋踵而应以效光
灵者也。”余曰:“传不云乎:‘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公精爽在天,惟德是
监。人能以精诚之至恳祀之,其福之也必矣,又何疑焉? 若夫牵合怪诞,惑乱众听,
以黍稷牲牢之丰腆,是玷公德,非神之望也。况祭法云:有功于民则祀之。公以儒术
润色教化,启迪后学,使万世咸赖其功。其有功于民不浅,其祀之也,不亦宜乎? 幸
归以语梓 之民,子子孙孙无坠是典云。

--明嘉靖二十五年《淄川县志》卷三

重修郑公庙记

[元]从仕郎般阳府路福山县尹潘守义
般阳去郡之东北十里许有山,曰梓 山,山之阳有庙,郡人以为汉大司农郑公之
庙,凡水旱虫灾,皆于斯焉祷以官望之也。创建莫详其始。国初为州时,节度使张燕
因金代遗址重修,见于前进士长山张泰亨所撰乙卯年碑文。又历延己卯以迄今,岁
月滋久,风飘雨渍,栋宇瓦甓,日就朽败;神像欹倚,壁饰剥落。几案集尘埃,檐楹
喧鸟雀。披蓬高而前,殆难以奠香火,陈祭祀,见者咨嗟,无以为计,传曰:“其举
之,莫敢废也。”至正丙戌夏,平阳王公通议来 是郡,威德并立,神人是依。秋,
适有螟作,公亟率僚属庙中求禳。去,许以葺理。越明日,虫尽毙,禾寻熟。公大骇,
扬言于庭曰:“神之灵若是,吾不食言。”乃召其旁居民袁福、张仲杰、刘忠信等,
捐若干文付之,喻使董其事,命下人争趋之。张惠字济民者,于燕为侄孙,于民为大
家,由其伯祖尝经始是,遂施财至倍,不吝出入,凡选材募工,自冬徂春就绪。望之
翼然而高,即之宛然而新,崇以恒慵,饰其庙貌,斫削朽镘之动,黝垩丹青之施,极
技尽能,不遗余力。吾党之士,可谓知敬神之灵,知奉公之命矣。方今年夏将告成,
值大旱,赤民谕境,民不聊生。时公承帅府檄,督捕大盗,浃旬,罪人斯得。既还郡,
如前致祷,期三日,雨盈尺,百谷以兴,转愁叹为讴歌。盖神者,体物不遗,无处无
之,诚至则享,不然则否。若郑公之明德重望,为一时大儒,为百世宗师,与造物为
徒,岂非老子所谓“死而不亡”者乎? 王公之正大不私,精诚能感而通之,又岂偶然
哉? 其重修也,有名济民以斯事赫赫实迹,固宜刊之坚石,用传永久,欲得余文,窃
度薄宦累年,恐乖体制,又不可虚其意,勉叙荒芜于此,以俟能者。

--《淄川县志》卷三

重修郑公庙记

[明]嘉靖丙戌五年知县张文全
淄川城东十里许,有山名梓 ,围袤亘十余里,怪石 岩,涧壑邃曲,幽旷僻静,
鸟啄人稀,为一方之胜概。汉儒郑公讲学于是山之巅,生徒远迩从之者千有余人,盖
是入关师融之后也。公讳玄,字康成,本东莱高密人,在汉时为大司农,其有功于世
教,有裨于生民,故既从祀孔庙,后人又即其讲学之所构祠塑像而祀之,所以记其出
处之颠末。但世远年湮,堂室栋梁隘窄偏陋,不堪以栖先生之灵,况又鸟栖狐啄,不
无风雨摧蠹之患。粤自正德辛巳,邑侯张公奉命来宰是邑,而遂以先生之祠为合祀之
首,盖因其有益于吾儒吾人故也。邑侯乃遂祷于祠曰:吾政之有缺,先生其默之。
其后,遇旱祷而应,遇蝗祷而应,邑中灾异祷而应,故邑侯政清、刑简、民服。六七
年间,境无鸡犬之警者,未必不由先生精英默赞之力也。故张侯以考一方之土宇人民,
必有一方之神 司之。况先生汉之大儒,其流风感动吾儒,至今未泯;其功业照映竹
帛,至今不磨。血食虽存,而庙貌不广,何以表士庶瞻仰之诚,故张植以桧柏,壮以
基图,捐己俸而增葺之,以合赞扬之功。于是部民郭忠义终公事,道士仇守魁心知崇
正,乃殚厥心力,疏以民财,募工而充拓之,修其门堂,增其寝室,缭以墙垣,复以
瓦石,遂塑像而列祀焉。创始于嘉靖之丙戌,落成于丁亥。于是庙貌焕然而一新,而
一方之瞻仰,后学之依归,莫不皆敛容之有自矣。张侯于政暇恬息于是,则踵先生之
芳躅而乐先生之乐,至于邑闾之士夫黎庶蹑山之巅,颂侯之德而乐侯之乐,又不知其
为何如也。邑侯张公讳文全,字德备,保定新成人,因并及之。

--《淄川县志》卷三

增修汉大儒郑康成庙碑文

[明]嘉靖二十四年知县王琮
县治之东,距十里余,有山曰黉山。汉儒郑康成关陕业经之后,避地于斯,以经
学教士,因卜筑于山之麓,故今有晒书台,有鞭书草,炳炳在人传说,铭碣不及也。
村翁野老,岁时祈禳,亦往往有应,淄人遂以公在汉官为司农,故其神司稼穑,以此
崇祀,则是经学渐淑之功浅,而祸福报应之感大矣。稽之祭法:法施于民则祀之,以
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捍大灾、能御大患则祀之。他若水浒之神,悉在
祀典。郑公非此族者,而今列丁戊之间,得无意乎? 益秦烬,孔壁全经疮痍,虽云汉
儒传会,而注疏之学,解释名物,开蒙万古,则毛郑之功,自有不可少者,用是秩之
以常享也。若曰水旱蝗虫,有求如响,则公之神犹崖浒矣,岂不甚亵也哉? 且汉官司
农,非周官司稼之属,如大司徒古以掌教,今以掌储。官名职掌,古今不同,类是者
多,顾使民眩之,舛亦甚矣。按庙旧址,自前侯束鹿李君性修葺以往,官兹土者迁废
不常, 以颓芜,盗得窃其檩椽。余治淄之岁,余深用怃恻,且痛民迷,谓废之不可
以不举也。遂商诸同寅阳曲吕君廷辅经略之,捐以俸余,济之赎金,凿山丈余,用广
厥基,鸠功计庸,不月余而功告成。为之前堂,堂之后有燕寝,旁列庖房,周以垣障,
屹然若墉。淄民之少知义者,亦量输以共斋,故君子谓兹举也,可以阐经教,可以淑
民风,区区祈禳祷祟之末,不与焉。其料工捐赏之民,例亦得书于碑之阴云。

--《淄川县志》卷三

重修郑公书院记

[清]蒲松龄(代)
盖以振厉斯文,事关名教;表彰盛迹,责在儒生。游人之茶社笔床,尚须安顿之处;
酒楼之瓦缺椽蠡,犹伤樵牧之心。而况山高水长,大贤之所栖隐,廉顽立懦,百世之
所奋兴者哉! 淄有黉山,昔汉司农郑康成公读书于此。年年春草,还生书带之香;岁
岁明 ,时 梓 之庙。第千秋风雨,久没居庐;四壁荒凉,仅存院落。遣员赉俎豆
而至,则莎径铺毡;游客瞻庙貌而来,则荆根系马。云封古殿,微茫丹嶂之间;烟绕
残碑,零落夕阳之下。行人为之悼叹,名士过而低徊。嗟乎! 彼夫白足之徒,黄冠之
侣,庄严柰苑,则缥碧成宫;瞻瞩鸿天,则金银为阙。若沐先贤之余泽,自号闳通;
乃听大儒之遗踪,日就澌灭。兴思及此,良足羞已。余谪薄俸于蓬池,分 城于般水。
夙参经义,心惊入室之戈;偶谒斋房,神想伏桥之屐。思创几椽书屋,使闻风者近浃
音徽;兼买百亩义田,俾设帐者不愁薪水。庶几王翰之侧,可以卜邻;张霸之旁,无
烦僦屋。亦四境之伟观,千古之盛事也。其如一行作吏,釜止游鱼;两载居官,枥惟
斋马。意中构千间广厦,奈惭萧涩之囊;日后作五屋香堂,尚属虚空之锦。不意诸生
某等,锐身自任,雅意好修。如缙绅之敛钱,非图冥报;似维摩之多病,皆为群生。
用质此心之同,必为有善之乐。有希望之修行,止可名为小舍;无际岸之功德,窃愿
公诸同人。既资蠹简之荣,宜共持乎名教;苟识兔园之册,勿自外于儒林。效武夷之
讲堂,重开精舍;俾子云之田亩,复近玄亭。负笈如云,即郑公之乡里;担簦成市,
尽通德之门人。雾雨山中,雅堪豹意;扶摇天外,将见鹏飞。破壁腾骧,固壮山灵之
色;满窗灯火,亦生殿宇之光。即为妆点游观,应亦欣于解橐;况且功裨教化,岂复
恪于倾囊。愿趁丰年,共成雅业,但从人便,莫负余心。

--《聊斋文集》卷四

郑康成不当罢从祀议

[清]朱彝尊
西汉学士,大都专治一经,兼经者自韩婴、申培、后苍、孟卿、胶东庸生、瑕丘
翁而外, 盖寥寥也。 至东汉而兼者渐多,郑康成出,凡《易》、《书》、《诗》、
《周官》、《仪礼》、《礼记》、《论语》、《孝经》,无不为之注释,而又《六艺》、
《七政》有论,《毛诗》有谱,《  》有议,许慎《五经异义》有驳,临孝存《周
礼》有难,何休之《墨守》、《膏肓》、《废疾》,或发,或针,或起,可谓集诸儒
之大成,而大有功于经学者。万岁通天初,州刺史史承节撰《铭》曰:“公之挺生,
大雅之懿。囊括坟典,精通奥秘。《六艺》殊科,《五经》通义。小无不尽,大无不
备。”此天下之公言也。惟其意主博通,故于《三统》、《九章》、《大传》、《中
候》,以及《易》、《书》、《礼》纬,靡不有述。然其笺传,经自为经,纬自为纬,
初不相杂;第如七曜四游之晷度,八能九锡之弥文,三雍九室之遗制,经师所未详者,
则取诸纬候以明之,盖纬候亦有醇驳之不同,康成所取,特其醇者耳,灾祥神异之说,
未尝滥及也。或疑五帝之名近于怪,然此在汉时著之祀典者,君子居是邦,不非其大
夫,矧朝廷之典礼乎? 乃宋儒极口诋之,沿及元朝,随声附和,至有以此罪之,竟黜
其祀者,其亦不仁甚矣。不观九峰蔡氏之《书传》乎? “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
一”,此《洛书·甄曜度》、《尚书·考灵曜》之文也;“黑道二去黄道北,赤道二
去黄道南,白道二去黄道西,青道二去赤道东”,此《河图·帝览嬉》之文也,而蔡
氏引之,而于蔡氏乎何伤? 不观新安文公之注《楚辞》也,“昆仑者,地之中也,地
下有八柱,互相牵制,名山大川,孔穴相通”,此《河图·括地象》之文也。“三足
鸟者,阳精也”,此《春秋·元命苞》之文,而文公引之,于文公乎何损? 乃一偏之
论,在汉儒则有罪,在宋儒则无诛,斯后学之心,窃有未平矣。况郑氏之功,文公、
成公未有异议,乃一程敏政罢之,非万世之公论也。窃谓宜复其从祀孔庙,不当罢。

--《曝书亭集》卷六十

请增祀理学真儒疏〔摘录〕

[清]王士 
国子监祭酒臣王士 谨奏,为请增从祀理学真儒以光大典事。窃谓至圣之道,万
古为昭。西汉以来诸儒,凡发明经传,践履纯正者,皆得从祀两庑,俎豆千秋,典至
隆也。臣查现在从祀先儒外,历代诸儒,有功圣门,尚有当酌议增祀者,敬为我皇上
陈之……郑康成博稽“六艺”,所著《诗》、《礼》诸经百余万言,史称纯儒,唐宋
以来,皆列从祀,明嘉靖间始以张孚敬之议,改祀于乡,公论久郁,此汉儒之当复祀
者也。……伏祈睿鉴,敕下礼部议复施行。为此具本,谨具奏闻。

--《带经堂集》卷五十一

论复郑康成从祀

[清]任兆麟
朱子有言曰:“郑康成考礼名数大有功,可谓大儒。”今之名汉学者,辄谓宋儒
不取汉人说经,殆毛肤之见也。郑君注《仪礼》迭古今文,《周官》存故书,《礼记》
传小戴学,以古学校之,明天道,正人伦,囊括大典,比辑众家。于《易》主费氏,
《书》孔氏,《诗》毛氏,《论语》参《齐》、《古》,可谓集经义之大成,实出两
汉儒林上。古称不朽者三,郑君立言之功则世隆也。丁汉之季,党锢事起,遂扫轨不
出,太守孔融表其门曰通德,黄巾相约不入其境,庶几《易》所称“无闷善世”之义,
可谓立德矣。唐世从祀孔子庙,暨明宏[弘]治初,以程敏政言罢之。敏政谓郑氏从
祀,则古今宜从祀者多矣。噫,何言之 也! 至罪其杂取纬候之文以释经,朱锡鬯辨
之详已,而曰不当罢祀,斯诚万世之公论也。雍正乙巳,特允礼臣请,仍复其祀。崇
郑氏,正崇朱子以崇圣经也。

--《友竹居集》卷六

郑氏佚书叙

[清]袁钧
郑康成氏书,《隋》、《唐志》并载其目,其时固完好也。五季放纷,渐就阙佚。
盖《宋志》所著录,自《毛诗》、《三礼》外,存者希矣。吾乡王伯厚尝辑《易注》,
后人或仿为之,顾未有聚为一书者。郑氏,汉代大儒,学究本原,又其师承多古训,
今虽散亡之余,十不存一,然断圭零璧,犹在人间,深可宝贵。钧自行束,喜读其
书,每思网罗写定,卒卒罕暇。今游德清,寓故人嘉定李君赓芸县斋,宴坐无事,藉
用自娱,李君好古贤者,与我同志,爰出藏籍,用助搜采。于是取诸经义疏及他所征
引,参之往旧所有辑本,辨析讹谬,补正阙失,并齐其不齐者,以次收合,成是编焉。
慨自士不说学,师心游谈,古义荡然,其敝也久。圣治隆古,大雅闲作,海内知崇汉
学矣。欲为汉学,舍郑氏书,曷从哉? 自惟固陋,不能有所发明,庶几继乡先生王氏
之业,与二三君子其臻斯路,既竭吾才,尽心焉耳已。凡得《易注》九卷,《尚书注》
九卷,《尚书中候注》一卷,《尚书大传注》三卷,《尚书五行传注》一卷,《尚书
略说注》一卷,《毛诗谱》三卷,《三礼目录》一卷,《丧服变除》一卷,《鲁礼 
 义》一卷,《答临硕难礼》一卷,《箴膏肓》一卷,《释废疾》一卷,《发墨守》
一卷,《春秋传服氏注》十二卷,《孝经注》一卷,《论语注》十卷,《孔子弟子目
录》一卷,《驳五经异义》十卷,《六艺论》一卷,《郑志》八卷,《郑记》一卷,
并附《郑君纪年》一卷,为二十三种。
乾隆六十年岁在旃蒙单阏日南至鄞袁钧叙

--《郑氏佚书》,浙江书局本

仪郑堂记

[清]姚鼐
“六艺”自周时,儒者有说,孔子作《易传》,左丘明传《春秋》,子夏传《礼》。
《丧服礼》后有《记》,儒者颇裒取其文。其后,《礼》或亡而《记》存,又杂以诸
子所著书,是为《礼记》。《诗》、《书》皆口说,然《尔雅》亦其传之流也。当孔
子时,弟子善言德行者固无几,而明于文章制度者,其徒尤多。及秦焚书,汉始收辑,
文章制度,举疑莫能明,然而儒者说之,不可以己也。汉儒家别派分,各为 门,及
其末造,郑君康成总集其全,综贯绳合,负闳洽之才,通群经之滞义,虽时有拘牵附
会,然大体精密,出汉经师之上,又多存旧说,不掩前长,不复己短。观郑君之辞,
以推其志,岂非君子之徒,笃于慕圣,有孔氏之遗风者与? 郑君起青州,弟子传其学
既大著,迄魏王肃驳难郑义,欲争其名,伪作古书,曲傅私说,学者由是习为轻薄。
流至南北朝,世乱而学益坏。自郑、王异术,而风格人心之厚薄以分。嗟夫! 世之说
经者,不蕲明圣学诏天下,而顾欲为己名,其必王肃之徒者与!曲阜孔君 约博学,
工为词章,天下方诵以为善, 约顾不自足,作堂于其居,名之曰“仪郑”,自庶几
于康成,遗书告余为之记。 约之志,可谓善矣。昔者,圣门颜、闵无书,有书传者
或无名,盖古学者为己而已。以 约之才,志学不怠,又知足知古人之善,不将去其
华而取其实,扩其道而涵其艺,究其业而遗其名,岂特词章无足矜哉? 虽说经精善犹
未也。以孔子之裔,传孔子之学,世之望于 约者益远矣。虽古有贤如康成者,吾谓
其犹未足以限吾 约也。
乾隆四十五年春二月桐城姚鼐记

--《惜抱轩文集》卷十四

增立郑氏博士议

[清]孙星衍
为详请增立先贤博士以昭旷典事。查山东高密县境内,有汉大司农郑康成祠墓,
后裔传世久远,唐、宋碑碣具存。伏惟国家崇礼先圣贤臣,择先代有功经学之儒德行
纯备者,祀于黉舍,并立其后裔为《五经博士》,自孔门十哲,上溯周公,旁及关裔,
下至宋儒,皆有世袭。惟有汉一代诸儒,或亲得七十子之传,其功在经学绝续之际,
急应邀异数,以列于祀典。恭逢我皇上崇儒重道,嘉庆七年四月,特奉俞旨,增设伏
氏博士,举千古未有之旷典,恩礼至为优渥。本司道等敬考汉儒传经之功,惟郑康成
尤集其大成,于《易》、《书》、《诗》、《三礼》、《论语》、《孝经》,俱有传
注,其《春秋三传》,亦有纠何氏休、授服氏虔之学,是《十二经》注,康成独综其
全,不止身通《六艺》。恭绎圣祖仁皇帝暨高宗纯皇帝《纂定诸经义疏条例》,先引
郑注,次及唐、宋诸儒说义,仰见天聪明,折衷至当。又阅濂、洛、关、闽四大儒
章句、语录,其天人奥旨,不出郑注范围;至于服物典章,亦或逊其精密,故正史以
“孔书遂明”称之。核其行事,不受袁绍辟命,出处以礼,尤合圣人仕止久速之宜。
幸逢我国家久,道化成,兴废继绝,本司道等有守土之责,明知郑氏祠墓后裔确据所
在,未便久稽盛典,似应援伏氏博士之例,并请为郑康成建立博士,一体子以世袭。
本司道等又查前任山东学政阮元于乾隆五十九年,曾择郑康成后裔郑宪书立为奉祀生,
既系部咨准其奉祀,则郑氏实有嫡裔,毫无疑义。郑宪书已故,有弟宪章,除查明谱
系年貌,缮册附详外,拟合将议请建立郑氏博士缘由会议详请宪台鉴核咨题。

--《平津馆文稿》卷上

请《礼记》改用郑康成注折子

[清]洪亮吉
奏为敬陈管见,恭请训定事。查贵州本年岁试《五经》内轮出《礼记》,臣按试
诸郡,皆于寻常拟题外出题,诸生百人中,即有曾读全经者,亦茫然莫知其解。臣推
详其故,实缘元儒陈 所撰《礼记集说》,自前明以来,用以取士, 书本为科举起
见,是以凡遇可备出题者,注解略为详明,其余即谫陋殊甚,是以士子无所遵循。伏
查《十三经正义》,现列学官,内《礼记》及《仪礼》、《周礼》,皆用汉儒郑康成
注, 最为详备, 诚如我皇上《钦定礼记义疏》所云“精奥无如郑注”者也。且陈 
《集说》其详明者皆采取郑注,其简略者,即自以意为删改;是用郑注则《集说》之
精华已备,用《集说》则昔贤之训诂半沦。近奉到部咨《春秋》一经,奏定改用《三
传》,凡士子有志读书者,无不欢欣踊跃,争自濯磨。臣愚昧之见,可否《礼记》改
用郑注,俾诸生通晓全经,兼明五礼,似于读书行己,皆有裨益,未审有当与否,伏
乞皇上训示施行,为此谨奏。

--《卷施阁文甲集》卷九

汉北海郑公生日祀于万柳堂记

[清]胡培
秦燔书灭学,赖汉儒掇拾收集,群经复出,孔门之微言大义,三代之典章制度,
得不尽泯于世,汉儒注经之力为多。大司农北海郑公康成,生东京之季,集汉学之成,
初事京兆第五元,又师东郡张恭祖,后乃因卢植师事扶风马融,在位通人,处逸大儒,
咸从捧手。于《易》先通京氏,后传费氏;于《书》传杜林古文;于《诗》先通韩氏,
后遵毛氏;于《礼经》本传小戴今文之学,兼习淹中古文;《周礼》采杜子春及二郑
之说;《礼记》卢、马之本;《春秋》则有评论略说,发《公羊墨守》、钟《左氏膏
肓》,起《谷梁废疾》;其余《论语》、《孝经》、《孟子》、《尔雅》,皆有注解。
由其于两汉经师之说,综括靡遗,而又网罗百家,博稽《六艺》,证其同异,辨其是
非,故所注各经,历代遵习。有宋朱子,尤服膺郑学,尝于论孙父在为祖承重服,得
《郑志》“天子诸侯之服皆斩”一条曰:“向使无郑康成,此事终未有断决。”于论
井田则曰:“《周礼》有井田之制,有沟洫之制,今永嘉诸儒,欲混为一,不可通,
郑氏注分作两项极是。”所作《仪礼经传通解》,全录郑注。至其《诗传》,已自异
于先儒,而采郑笺犹多,盖郑氏之有功于经大矣。范《史》作传,殊多漏略,于《三
礼》则止载《发墨守》等书,而《春秋左氏分野》、《春秋十二公名》,阙而未录。
《孟子注》见《隋》、《唐志》、《尔雅注》见《周官疏》,而本传俱未载入。培
春闱报罢,将出都门,墨庄宗兄,邀宿斋中度夏,闲暇无事,遂搜取各书与《后汉书》
本传参考, 补其缺略, 成《郑公传考证》一卷。于《太平广记》中得《别传》云:
“康成永建二年七月戊寅生。”墨庄以《顺帝纪》是年七月书甲戌朔推之,知戊寅为
七月五日。余因谓墨庄曰:“昔臧荣绪以庚子陈经,遂有生日之祝,近人多为欧、苏
作生日,若郑公之有功圣经,讵出欧、苏下? 今国家表章绝学,改革前典,既已复祀
郑公两庑,吾侪于其生日,私致芹藻之敬,不亦可乎? ”墨庄曰:“然。”遂作启,
相与征同志十余人,祀之于万柳堂。 (堂为元廉希宪别墅,后舍为寺,国朝鸿博诸君
曾寓此。) 是日也,宿雨初霁,天高景澄,而兹堂又僻处都城之东南隅,车辙罕至,
尘嚣远隔,同人再拜成礼,登楼凝眺,怀古思旧,酌蔬赋诗,尽欢而退,属余记之,
时嘉庆甲戌岁也。同祀者:栖霞郝兰皋懿行、泾朱兰坡 、胡墨庄承珙、玉世琦、
文登毕九水亨、阳湖洪孟慈饴孙、桐城马元伯瑞辰、徐樗亭 、胡小东方朔、祁门陈
警园士瀛、钱塘叶小 朝采,及培也。
己卯岁七月初五日,复祀于万柳堂。同祀者:元和蒋香度廷思、新城陈石士用光、
嘉兴钱 石仪吉、桐城光栗原聪谐、长洲陈硕甫奂、崇明陈辛伯兆熊、鹤山冯晋鱼启
蓁、邵阳魏默深源、武进张彦惟成孙暨朱兰坡、胡墨庄、徐樗亭与余。向之同祀者,
洪君孟慈已宦没湖北,郝君兰皋以病不能至,余六人俱已出都。忆甲戌海昌陈同年受
笙均为余绘图,且赋诗一章,今亦出都矣。甲戌、己卯,相距数年间,而友朋之聚散
已如此,亦重可感也。培又记。

--《研六室文钞》卷八

汉北海郑君生日祀于虞山赵氏书斋记

[清]张星鉴
嘉庆甲戌七月五日,绩溪胡君培祀北海郑君于京都万柳堂,一时与祭者,则有
郝户部懿行、朱宫赞 、胡侍御承珙。己卯秋,与陈先生奂、魏舍人源复祀之。仰见
乾嘉之际,经生奋起,墨守郑君家法,为前古所未有,与祭诸君,各挟著述以传世,
千百年后,读其书者,犹今人之仰郑君也。呜呼,盛矣! 胡君因范蔚宗所撰郑君本传
文多漏略,著《郑公传考证》一卷,于《太平广记》得《别传》,云:“康成永建二
年七月戊寅生。”以《顺帝纪》是年七月书甲戌朔推之,知戊寅为七月五日,是郑君
之生日,确有可据。虞山赵君次侯,其生也亦七月五日,今逢三十设弧之辰,同志欲
为君称觞,君曰:“古无庆生日之礼,为吾寿,曷不为先师郑君寿?”众曰:“然。”
乃谨书先师神位,肃衣冠而拜之。星鉴作而前曰:闻之记云:“凡学,春官释奠于先
师,秋冬亦如之。”注谓:“若《礼》有高堂生、《书》有伏生、《乐》有制氏之类。
”汉时以经为博士者,皆自名其师,无师说者,不得列官。汉末失学,渐近玄虚。郑
君括囊大典,网罗众家,于《易》通京、费氏,于《书》传杜林古文,于《诗》兼韩、
毛, 于《礼》 为今文,兼习淹中古文,《周礼》采杜子春、郑大夫、郑司农之说,
《礼记》 依卢、 马之本,《春秋》则有《左氏分野》,其余《孝经》、《论语》、
《尔雅》,各有注解,是为经师大儒。唐时列祀瞽宗,宋、元因之,明人无学,罢其
从祀。我国家表章绝学,改革前典,既复祀郑君于两庑,今次侯与二三同学,祀于家
塾,俾星鉴得躬逢其盛,是不独为次侯幸,亦与祭诸人之幸也。近世士大夫每遇生朝,
往往胪列寿言。相率而为神仙怪诞之说,次侯知其弊也,故不以己之寿为寿。异日者,
由词章以求训诂,由训诂以求典章制度,仰通德之门,传群经绝业,吾知于一祀基之。
然则是举也,犹庚子陈经之意也,因奋笔而为之记。

--《仰萧楼文集》

重修郑公庙碑文

[清]阮元
元尝博综遗经,仰述往据,行藏挈乎孔、颜,微言绍乎游、夏,则汉大司农高密
郑公其人矣。公当炎祚陵夷,清流沈锢,泊然抱道,邃情坟典,却谢车服,隐德弥修,
所学《易》、《书》、《诗》、《礼》、《春秋》、《论语》、《孝经》,笺注百余
万言,石渠会议无以逮其详贯,扶风教授不足拟其旨趣,又尝比核算数,甄极毖纬,
两京学术,用集大成,天下师法,久而弥笃,所学固不以齐鲁域焉。今皇帝崇儒术,
表章经学,纂定《三礼义疏》,多采郑说,是以海内学人翕然依向,言性天道,无敢
骋其虚悟,礼度书文,靡不通其原本,庶几孔壁简策得以训言,儒生耳目未伤瞽,
被公之教,斯为至矣。公墓祠在高密西北,潍水东岸,四牡结辔于郑公之乡,高车并
轨于通德之门,是北海太守孔文举所开建也。元以视学 止斯土,展省祠墓,圯 实
甚,宰木不捍于樵采,惊沙坐见其飞积,赵商汉碑未传于著录,承节摹碣埋蚀于泥土,
遂乃倡缙绅之夙愿,鸠木石之工材,始于乾隆五十九年冬十月,至六十年秋八月成。
掘沙百尺,门坊易以东向,植树四垣,飨堂翼其南,荣听事度筵则长吏祭祀所止息也,
第庐栖亩则贤裔耕读便蠲除也,复将擢彼秀异,用请于朝,以奉登俎,世世无绝,庶
使大儒之祀不致忽诸之叹,治经之士无歉仰止之怀,居其乡者绩学砥行,感愤而起,
不益伟与?爰树乐石,表德刊铭。其辞曰:
秦焰灭经,汉学证圣。于铄郑公,礼堂写定。网括众典,束修懿行。学徒知归,
异说反正。子雍多毁,仲翔善静。日月岂逾,藐彼敏政。砺阜之旁,潍流汤汤。草衔
有带,沙走无囊。林薄新雉,荫彼 墙。庙貌聿崇,祀事孔明。长白之岑,别启黉堂。
粤惟兹土,司农之乡。
--《高密县志》卷十五上《艺文》,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刻本

郑司农年谱序

[清]阮元
孙渊如观察撰《郑司农年谱》成,自德州寄浙示元,属元商订之。其中,据《太
平广记》、《三国志注》引《司农别传》,以司农为丁卯岁七月戊寅生,为近年言郑
氏学者所未及,上元谈阶平广文适在杭州,元属其以四分术推朔闰,知司农生于汉顺
帝永建二年七月五日,与《别传》相合无疑。又海宁孝廉方正陈亦旧撰《司农年谱》,
未及观察之详备,然亦有可采择者,元乃加以补益,并谈君所推验者订为一卷,付之
梓人,且于七月五日肇祀司农于诂经精舍焉。在德州校字者为台州洪颐煊,在杭州校
字者为湖州张 ,并识之。
嘉庆十四年中秋日扬州阮元序

--《高密遗书》,清道光癸卯(1843年)刻本

郑司农年谱序

[清]掖水侯登岸
年谱之作,盖近史家编年之体而于古未闻。宋吴仁杰谱靖节、少陵,吕大防、洪
兴祖谱昌黎,文安礼谱柳州,皆作于隔代,此其为年谱之始乎? 至明杨时伟谱诸葛忠
武侯,以明代而谱汉人,相隔愈远矣。夫后学之于前贤,犹弟子之于师也,读其书,
景其人,曾何异函丈亲炙,而综其生平,作为年谱,斯亦祈向之一端也。岸生也谫陋,
顾知留心鲁文献,以康成为首,尝思辑其逸书刊布,绌于力未能也,乃考其本传,兼
以本记,参之杂书,成《年谱》一册,又搜其遗事无年可考者,附载于后,虽未敢拟
吴、吕、洪、文诸公,然私心窃比焉。或曰:“年谱之作,必出其子孙,或其弟子,
亲承之余,所见为真。今从二千载之后,掇拾遗徽,不能裨益史传,转以史传为据,
夫何补? ”曰:“否否。子孙、弟子谱其祖父、先师,或私心未化,虚浮者多,质实
者少。后学之作,则无是弊。捧览之余,其人之生平如见,即其人之謦 如接,于读
书学古者固未必无所助云。
--《高密县志》卷十五上《艺文》,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刻本

郑君年谱序

[清]丁晏
余夙好郑学,凡遗文轶事,必手录而存之,久之,裒集既伙,次为《汉郑君年谱》
一卷。计自幼年为神童,为小吏,二十以后从经师受学。四十而党事起,预禁锢者十
有四年,杜门撰述。五十八而黄巾贼炽,避难不其山中,讲学弗辍也。六十而遭父忧,
不以夺情而废礼,孝子之志也。年六十四,避难徐州凡数年,逮七十始归高密,戒子
传家,而益恩之难作,遗体小同,终撄鸩毒,何其德之丰而命之啬乎? 然每一想像,
如见其人。其仪则伟容也,其行则通德也,其学则纯儒也,其节则高士也。外戚豪家,
富贵不能淫也;躬耕播殖,贫贱不能移也;公府将军,威武不能屈也。学《易》假年,
遂成绝笔,宣圣之见梦也,宜哉! 《诗》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余辑郑君之
谱,窃向往之矣。

--《颐志斋四谱》,《颐志斋丛书》本

郑氏佚书序

[清]俞樾
两汉经师之学,至郑君而集大成,每发一义,无不贯穿群经。不知者以为郑君所
臆造,而不知其按之群经如以肉贯穿也。典午之代,崇尚清谈,郑学几废,幸唐人正
义,《礼》用郑注,《诗》亦主郑笺,高密之绪,赖以不队。元明以来,空谈心性,
郑学又微。本朝经术昌明,大儒辈出,士抱不其之书,户习司农之说,然其遗文佚义,
散失已久,搜辑为难。鄞县袁陶轩先生乃用王伯厚辑《郑氏周易注》之例,网罗放失,
得郑氏佚书二十三种,其手自写定者四种:曰《易注》,曰《尚书注》,曰《尚书中
候注》,曰《诗谱》,其曾孙 已刻而行之矣。其末写定者,尚有一十九种:曰《尚
书大传注》,曰《尚书五行传注》,曰《尚书略说注》,曰《三礼目录》,曰《丧服
变除》,曰《鲁礼  义》,曰《答临硕难礼》,曰《箴膏肓》,曰《释废疾》,曰
《发墨守》,曰《春秋传服氏注》,曰《孝经注》,曰《论语注》,曰《孔子弟子目
录》,曰《驳五经异义》,曰《六艺论》,曰《郑志》,曰《郑记》,曰《郑君纪年》。
其书皆密行细字,戢 攒罗,理而董之,良非易易。先生既没,其族曾孙尧年竭数年
之力,一一为之写定,然卷帙颇繁,刻以行事,力有未逮,会善化瞿子玖先生视学吾
浙,以经义教多士,闻有是书,命书局为之刊刻,而袁氏又将已刻四种之版归之局中,
以成全书。乌乎! 先生旁搜远绍之功,其后人继志述事之美,与子玖先生表章前哲嘉
惠后学之盛心,岂独为郑氏功臣哉? 有裨于经学大矣! 按《后汉书》郑玄本传,尚有
《天文七政论》及《乾象历注》,《唐书·艺文志》又有《论语释义》,其书既佚,
又未见前人征引,无可掇拾,然则郑氏佚书已略具于斯。郑君当日集两汉经师之大成,
而先生此编又可谓集郑学之大成矣,惟《唐志》有《郑集》二卷,今无传本,乾隆间
卢氏见曾刻附《周易郑注》后,然所载《相风赋》,实傅鹑觚之作,以名同误收也。
嘉庆间严氏可均辑《全后汉文》,有郑君文八篇,而《六艺论》亦入其中,是其所著
之书,不当入集也,如合卢、严两家所录, 定《郑集》,刻附其后,虽不能复二卷
之旧,或亦可得一卷,治郑学者当更无遗憾矣。子玖先生以为何如也?

光绪十四年岁次戊子

德清俞樾

--《郑氏佚书》清光绪十年(1884年)刊本

北海三考叙

[清]胡元仪
在昔暴秦燔书灭学,及汉惠帝除挟书律,群经迭出,诸儒继起,为之注解,各相
授受,三代之典章法度,孔门之微言大义,得不就泯,复存于世,传注之功,不诚伟
欤?然毛、韩、齐、鲁,分为四《诗》:鲁史《春秋》,学开五传;《易》有施、孟、
京、费之学;《书》有今文、古文之别;《礼》有曲台、二戴之传。分门别户,家法
是承,学徒虽多,兼通盖寡。北海郑公,生当汉季,通人大儒,咸从捧手,学无常师,
囊括大典。于《易》则先通京氏,后传费氏;于《书》则传杜林古文,并习今文;于
《诗》则初习韩氏,继笺毛氏;于《仪礼》则本习小戴今文,兼采淹中古文;于《周
官》则取二郑及杜子春之说;《礼记》则依卢、马之本;《春秋》则有评论、《发公
羊墨守》、《针左氏膏肓》、《起谷梁废疾》之书;《论语》则就《鲁论》、张包周
之篇章,考之齐、古而为之注。其余《孝经》、《孟子》,亦皆有述。靡不综括众说,
博稽《六艺》,证其异同,抉其是非,义取其长,不拘家法,可谓整百家之不齐,集
两汉之大成者矣。后之论者以为使生孔门,当列游、夏,千秋定论,良不诬也。
元仪少承庭训,八岁就塾,即诵《毛诗》,继以《三礼》。年逾弱冠,方志于学,
从事郑氏学,习之有年,但存钻仰,未克贯通。诵经之余,涉猎史传,见郑君逃何进
之辟,辞公车之征,叹其志行高洁,冠冕人伦。及读《华阳国志》,见郑君与先主周
旋治乱之道,言之甚悉,曾不语赦。又读《晋书·刑法志》,马、郑诸儒为律章句十
有余家,魏时著令,专用郑君章句,不得杂用余家,垂为国宪,历有岁年。于戏! 经
济于斯,克堪王臣,而闻命罔从,让爵自高,诚见汉祚将移,不肯为曹氏用耳。经师
易得,人师难逢,兼而有者,郑君而已。范史作传,不列儒林,次于张纯、曹褒之后,
王西庄云:此有深意,极尽尊崇。纯、褒皆汉名臣,手定典礼,郑君未尝一日登朝,
乃跻与并列,此与子长进孔子于世家义同。由是言之,范蔚宗之推郑君至矣。然北宋
以前,书多记郑君逸事,有足补范史之略者,诵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 遂取
范史本传,立以为纲,网罗旧闻,并存异说,条附于下,俾有所考,仿裴松之《三国
志注》例,成《郑君事迹考》二卷。郑君注述数十余种,范史所载,才十之一,加以
散亡,存不及半,近儒搜辑,各有成书,断简零编,略存梗概,亦有全佚,莫可稽求,
幸见隋、唐诸志,或引见他书,犹可备录其目,略仿朱竹 《经义考》之例,作《郑
君注述考》二卷。竹 之书,末附师承授受源流,学者当晓,谨用其意,而以《郑君
师承考》二卷终焉。书成,题曰《北海三考》,凡六卷。浅学寡闻,流览未悉,世之
为郑学者,或有取于斯篇,倘能董而理之,元仪不才,敢拜嘉贶。
光绪二年丙子五月胡元仪序

--《北海三考》,《湖南丛书》本

郑公集跋

[清]单襄 
密之有郑司农也,自汉季以迄于今,群奉为经师。旧有《文集》存密库,不知何年佚
失。 阅《旧唐书》,见《艺文》载之。据《隋·经籍志》,《郑康成集》二卷, 
未之见。闻德水卢氏刻有成书,胶东宋氏有之,冷氏抄寄,皆潍水王先生潍南力以致
之也,欲俾亡儿宿庚录之,未果。今勉徇坊客之请,先梓集以传,而尤愿以司农所注
书目附集后,并刊诸家传、论、赞、议、碑、记焉,而名之曰《郑集集成》,敢告同
志,助予不逮。忆昔先祖儒林公郑祠捐地,先伯观察公郑祠修墙,尤不胜其慨慕云。
--《高密县志》卷十五上《艺文》,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刻本

郑公年谱跋

[清]傅敦孝
拨灰烬之余,炳日星之光,当世称之为“经神”,《六经》赖之以不坠者,吾乡
汉大司农康成其人也。敦少时束发就傅,先大父文林公既为称说司农公著述大略梗概,
窃志之不忘。比长,谒公墓,下求郑姓之为公后者,宗派几无所据,惟《汉书》公之
八世祖崇为高密大族,及公《戒子益恩书》,为公之谱牒而已。传注数百卷,散见于
各经,及单行数种,为公之著述而已。公当汉季,经学未昌,群言淆乱,特去古未远,
老师宿儒传习各异。公一人起而总括群经,详明切究,俾后世得因注以穷经,因经以
识性命学术之正,其有功于圣教,载于碑传各篇,顾尝慨古前贤之流风余韵,被之后
世,犹足以订顽砭愚,而其事迹迁流湮没,往往无可稽。敦窃附公之里,居常耿耿,
私辑《司农郑公志》一卷,道路荏苒,未及成书。辛丑以改铨赴都,侯君穆止出手编
《司农年谱》相示,犁然有当,余与予《郑志》同,益以公之本传、碑记各篇,参之
《高密志》,详加订正付梓,更为完书,以成宿志。至若以博士请于朝,其经义若干
卷、杂著若干卷,汇为全书,刊行于世,则又俟之大力之人于千秋百世后以慰厥志也
已。穆止富著作,严毅有守,即以质之。

--同上

书郑公年谱像后

[清]张沛恩
《郑公年谱》,道光间莱郡侯穆止先生登岸编辑,吾邑傅商卿先生敦孝所校订也。
光绪辛巳,商卿先生侄曾孙绍虞丙鉴出资付剞劂,书始成。越四十二年,岁癸亥,议
重印。毛君雨坪庆泽谋公五十一世孙子衡鉴请先世所藏南薰殿像缩摹弁简端,则公之
生平备于谱,无事广征典册,公之容止传以像,而又如见羹墙。我思古人一开卷进尚
论者若亲灸焉,岂非后学之幸乎! 今夏邑人修子游尚书墓,蒇事为立石,同以碑阴见
属,未数月,又有此举。郑氏于两汉为一邑冠冕,时经二千年余而名臣硕儒犹为世爱
重如此,此殆生人懿好之未尽泯者于今日则复之几也,故喜甚,为恭记年月于后。

--同上

拟郑司农祠碑文

[清]任延 
盖闻礼隆褒德,丝纶之典攸垂;情重尊贤,俎豆之思倍永。存不刊于张庙,往烈
堪追;崇高尚于严祠,遗徽特记。况乎道能述圣,功著儒林;经可称神,名标艺苑。
此蒸尝食,报允宜鼎,建新模而典册留光,是用碑镌旧德也。高密郑司农康成先生,
阜山毓秀,特降哲人;墨水钟灵,笃生杰士。九重闻履,绍仆射之家声;万卷窥编,
弃啬夫之吏职。居山东而绝少通儒,入关西而爰求博学,旁搜远绍,倍费辛勤,提要
钩玄,独摅己见。食而不化,诸生空腐,蠹干萤讹,则能订此老辨鲁鱼焉马,遂使千
古之微言大义藉以彰明,而《六经》之断简残编并归完好矣。爰乃居家教授,大有生
徒;闭户披吟,不求闻达。春风拟坐,共修北面之仪;时雨思 ,用广东方之化。异
谈经于虎观,朝绅依芸阁以纡青;溯讲学于黉山,书带映蒲编而垂绿。潜光隐曜,明
德实怀;《起废》、《针肓》,名流咸服。师原事马三年,亲绛帐之光;贼或屯蜂数
万,下黄巾之拜。讵必牛能触字,迹印红墙;非徒鸡可铭碑,屑溲白瓦。且也知《诗》
有婢,风雅堪观;垂戒惟儿,声称足致。未绾大夫之绶,乡号“郑公”;宜容长者之
车,门标“通德”。孔文举亲劳屣履,能令大雅倾心;何遂高见以幅巾,肯向贵家托
足? 忘轩冕则聘却蒲轮,息邱园则名高梓里。殁而可祭,固应祀比桐乡;久而愈彰,
遂见祠留莱国。盖入两庑而陪列黉宫,聿隆释菜之文;而专一室以趋承乡邑,用表传
薪之报。特以境临潍水,每壅黄沙; 接荒城,易埋黑土。雕甍翠栋,几经雨打风吹;
刻角丹楹,空望云蒸霞蔚。室原不若崇兰之美,凤翥千寻;阶则犹余老柏之奇,龙蟠
百尺。礼堂何在,校壁经而曾费心神;书册常昭,阅笺注而还留手泽。岂可使先贤之
灵庙,莫壮观瞻;并难同晏相之穹碑,堪深景仰。然而丝绣平原,偏增希慕;金范
蠡,倍切怀思。劳伫想于夷门,五家特置;寄流连于随会,九原可从。况夫冠冕儒生,
圭璋俊士,阐前人之 奥,引后学于津梁。经明行修,典型具在;家尸户祝,风韵犹
存。信精爽之式凭,巍然庙貌;冀神明之来格,洁尔溪毛。昔占岁在龙蛇噩梦,聿协
两楹之奠;今看贺来燕雀祠堂,永立百世之基。因思陵迁谷变,慨寄成侯;山高水长,
慕深范相。岘山顶上,犹存堕泪之名;浯水溪边,尚著磨 之迹。邓士则希陈太邱之
德,心欲为仪;蔡中郎铭郭有道之徽,色堪无愧。惟楷模渺而企仰无穷,故梗概陈而
流传不朽。书来紫篆,实足留千秋东国之型;勒彼青珉,庶可比一片西山之石。

--同上

郑康成论

[清]潍阳 刘以贵
郑康成本高密人,为北海相孔文举所宾礼,故得志于潍焉。康成生汉季,四海 
纷,独成安贫乐道,绝意仕进。何进辟之不就,袁绍召之不赴,前得免党锢,后得脱
黄巾害,彼于圣贤立身大节既以较然无负,其得从祀也固宜。子曰:“有德者必有言。”
明乎言者,将以写其心得也。以康成之德,又加之学有根柢,辞无枝叶,故汇萃儒先,
折衷掌故,于《易》有解,于《诗》有笺,于《仪礼》、《周礼》、《礼记》各有专
注。当焰尽祖龙之后,汉兴数十年,始除挟书律,虽圣籍稍稍间出,然出者既晚,致
令当年之老师宿儒半归零落,而后学之有志服古者复无由睹其全经而讨论之,夫以是
终汉之世最称训诂之富,有关于微言大义者,独康成一人而已。康成诸书,至唐始颁
学宫。康成之从祀,亦至唐始论定。由唐而宋者,耳濡目染于康成之书,未闻敢有肆
无忌惮以显举其书而叛之也。其显举其书而叛之者,缘于王安石之创立新说之取士也。
盖康成《易解》废于唐,已为郑书之一变也。其不尽亡者,幸犹散见于李鼎祚《集解》
中耳。自安石以其新说废罢《仪礼》,又为郑书之一变也。其幸存者,朱子集《三礼
通解》,推《仪礼》为其本经,凡引用诠释率取之郑为多云。明制,《十三经》颁学
宫,虽止用四子五经取士,而《十三经》刊本犹在,是郑书亦不难揭日月以常新也。
夫一疏食,一菜羹,古人每饭必祭先代始为饮食之人,义取于不忘本也云尔,曾令甲
攸悬使学者读其书而顾禁之祀其人乎! 康成之改祀于乡也,事成于嘉靖时之张璁,实
作俑于宏〔弘〕治时之程敏政。敏政初创罢祀之议,不得行于孝宗,有璁为之申明其
议,得行于世宗,安知孝宗朝之老成谋国不远胜世宗朝之好持论而喜更张耶? 《传》
曰:“无诸己而后非诸人。”彼敏政者,果何人也,而敢轻诋前代经师乎? 史载敏政
典宏〔弘〕治己未会试,鬻题卖士,给士中华 、林廷玉劾之,逮系诏狱问,黜举子
十余人,罢敏政官,未出京,卒。呜呼! 以如是之人,而敢轻诋前代经师,可谓不知
量之甚矣! 敏政尝著道一编,举朱、陆绪论而颠倒年月,谓其早异晚同。姚江因之,
成朱子晚年定论之录,以授泰州王艮、龙溪王畿。艮一传为颜山农,再传为罗近溪;
畿一传为何心隐,再传为李卓五。从来论过于高旷者,未有久而不弊者也。善乎东 
陈建之作《学部通辩》也。其论敏政轻诋经师之非,曰:“读书未到康成,安敢高声
议论! ”其论敏政矫诬考亭之妄,曰:“君子不欺暗室,而篁墩特著一书以欺天下,
推此其平生心术可知矣,无怪主试事发而遂至愧恨以死也。岂鬼神恶其积欺而降之罚
与? 案敏政左袒象山以诋郑诬朱,徒欲自便其空疏之枵腹,恣为狡猾之佞口耳。渠所
议罢祀改祀,十谬七八,即如刘向当西汉末造疏论王氏,条奏灾异,忠肝义胆,千载
以下读之,犹懔有生气。璁附敏政议斥之,并不得祀于乡,毛举细过,污蔑正直,几
无复人心矣。顾炎武《日知录》曰:“嘉靖九年,欲以制礼之功,盖其礼昵之失而逞
私妄,议辄为出入,殊乖古人之旨。夫以一时之瑕而废传经之祀,弃汉儒保残守缺之
功而奖末流论性谈天之学,于是语录之书日增月异而五经之义委之榛芜,自明人之议
从祀始也。”据《日知录》所论,诚为深切著名矣。《宋史·道学传》,濂、洛、关、
闽,得圣道之宗,固属前此所未有,然试思四子五经所载天文、地理、阴阳、律吕、
井田、学校、祭祀、会通之类,即宋儒亦岂能外汉儒注疏为考据乎? 是则康成注经之
功,当不在毛苌、孔安国下焉可知也。或曰:“东汇泽陈氏尝言,郑解《礼》祖谶纬,
故敏政辈得缘其间而诋之也。”曰:“不然。当经学既明之日,三尺童子皆知谶纬之
不可窜入圣经也。 若当宋儒未出以前, 陈氏能自必其不惑于谶纬乎? ”《易》曰:
“君子慎始。差若毫厘,谬以千里。”此《礼·经解》所引《易·通卦验》之文,陈
氏辨其为纬书,以求之《周易》经传,都无是言也。但是言相沿日久,后苍说《礼》
数万言,不能使纬书不杂于曲台记中,必拘拘焉执祖谶纬为郑疵,等而上之,不将并
以杂入纬书窜乱圣经为后苍疵也。同一祖述纬书,不疵后苍而独疵康成,是亦情理之
不得其平者也。况郑之笺注,主于垂世立教,初未尝私为己物以暴于世而传名者。昔
传康成欲注《春秋传》,尚未成。与服子慎遇,宿客舍,先未相识。服在车上与人说
己注《传》意,郑听之良久,多与己同,因就车与语曰:“吾久欲注,尚未了。听君
向言,多与吾同,今当尽以所注与君。”遂为服氏注。非学造大贤,焉得具此心胸乎?
敏政以博利之徒而改不博名者之祀,孰是孰非,异日必有更为论定者矣。
--《高密县志》卷十五下《艺文补编》,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刻本

《郑学丛著》前言

张舜徽
清代二百六十余年的学术界,特别是乾、嘉学者,都围绕了“许郑之学”努力用
功。凡是探讨文字的,便以许慎的《说文解字》为依据;研究经学的,便奉郑玄的群
经注说为宗主。有的学者,甚至将毕生的心思才力,投入一部书的深入钻研。当时朴
实治学的精神,形成了风气,各效所能,写出了不少专著,留下了丰富成果,给予后
来研究古代文字和整理文献遗产的人们以莫大的方便。这种成绩,应该在中国学术史
上大书特书而不容湮没的。
道、咸以下,治学道路虽已变化,但是宗尚“许郑”的学术气氛,从来没有轻淡
过。所以我们说,有清一代的学术界,完全为“许、郑之学”所笼罩了,也不失之夸
大! 有些学者自号为“ 斋”,为“ 民”,为“ 园”;或者自号为“郑 ”,为
“郑龛”,为“仪郑堂”,为“郑学斋”,为“许郑学庐”;都充分体现了学者们倾
慕“许郑”之情。
究竟许慎和郑玄,在学术研究工作上取得了哪些巨大成就? 对当时和后世的贡献
有多大?在今天是值得好好总结的。
……
郑玄是汉代杰出的文献学家。他对群经都做了整理和翻译的工作,影响于后世学
术界为最大,我在年轻的时代,治学的门径和方法,都受了清代学者的影响,对郑氏
的《三礼注》和《毛诗笺》,是很尊重的。在学习过程中,写了许多笔记,辑录了一
些精义。到了晚年,才用旧有丛稿为基础,总结郑学的成就,写出了《郑学叙录》、
《郑氏校雠学发微》、《郑氏经注释例》、《郑学传述考》、《郑雅》等五种。大约
郑氏一生在学术上所作出的贡献,已经总结在这里面了。后又推衍郑氏声训之理,效
《释名》之体,以究万物得名之原,撰成《演释名》一书,实际也就是张大郑学的写
作,因与上述五种,合刊为《郑学丛著》。
一九七七年十二月五日、张舜徽记

--《郑学丛著》,齐鲁书社1984年6月第1版

郑康成年谱序言

王利器
高密郑君,含海、岱之纯灵,体大匹之洪则,有雅瞻高远之才,沈静精妙之思,
编注群经,旁及秘纬,宣究微言,蔚为圣译。其《戒子益恩书》云:“述先圣之玄意,
整百家之不齐。”平生蕲向,于斯可见。同时郑泰,已称其“学通古今”,《范书传
赞》亦谓其“囊括大典,网罗众家,删裁繁芜,刊改漏失”。及萧子显《南齐书》于
《刘 陆澄传》著论亦云:“康成生炎汉之季,训义优洽,一世孔门,褒成并轨,故
老以为前修,后生未之敢异。”故许懋称其“有参、柴之风”,李谧称之为“汉末之
通儒,后学所取正”,信非溢美之辞也。当灵、献之际,以一布衣雄世,屡征不就,
而牧伯讨贼,倚以为重,朝廷定制,问以取决;卢植议修礼,推为有道之人;赵融论
礼贤,尊为君子之望;孔融表为郑公;应劭自愿北面称弟子;门人著录,多至数千,
达者如王基、崔琰、国渊、任嘏,隐者如赵商、张逸、刘熙、宋均,并有时名。当其
生存,其学已盛,及其没也,弟子撰其答问《五经》作《郑志》八篇,以拟《论语》。
王粲称“伊洛以东,淮、汉以北,一人而已”。岂不以先儒多阙,而郑氏道备乎? 黄
初以后,郑学遂立博士,朝臣辨论,郑氏诸经说,无不撮引。高贵乡公幸学讲经,亦
崇郑学。盖自建安以及三国,数十年中,今古之学式微,而郑学统一天下矣。居恒读
郑氏书,夷考其行,未尝不心向往之,及  有清以还《郑谱》,无虑十数家,率皆
不厌人望。窃以郑君之出处默语,与其所以发愤著书之故,是亦知人论世者之所有事
也,不自谫陋,乃案往旧造说,为之匡正拾补,亦既有伦有脊矣,然后郑君之嘉言懿
行,粲然大备,是亦推其小无不尽、大无不备之旨而为之者耶?是为序。
岁在上章摄提格嘉平月上浣杀青于峨眉山伏虎寺
一九八一年七月二十九日改写于河北承德避暑山庄

江津王利器识

--《郑康成年谱》,齐鲁书社1983年3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