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溺佛信仙”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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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真卿生前结交僧、道,研究佛学、道义,多次为僧侣、道士撰写碑文。如王
澍在《虚舟题跋》中说:“鲁公平生得陶八八刀圭之术,雅好摄生,故于神仙之事,
每津津道之。如《华姑坛》、《元靖先生碑》及《麻姑记》,皆其所极矜练书,故
刻一碑未已又刻一碑,既书大字又书小字,盖于此事,实亲切有味,故不惮烦复如
此……观公死李希烈难后,犹有罗浮札书寄小颜村之事,则公之得力于餐霞之术可
知。”明代王世贞也在《 州山人四部稿》中说:“鲁公好仙术,不特书麻姑坛已
也。”颜真卿去世后,宋李搛等辑《太平广记》载其成仙事,李石撰《续博物志》、
米芾作《鲁公仙真(迹)记》,明陈仁锡作《书鲁公逸事》,清《费县志·佚事》等,
均载有颜真卿溺佛成仙事。后世对此持论不一,或肯定,或否定;有半信半疑者,
有认为是诬蔑圣贤者。
宋代曾巩在《抚州颜鲁公祠堂记》中说:“公之学问文章,往往杂于神仙、浮
屠之说,不皆合于理。”宋欧阳修在《集古录跋尾》中承认:“颜公忠义之节皎如
日月……而不免惑于神仙之说,释老之为斯民患也深矣。”许永在《祁阳颜元祠堂
记》中表示不同看法说:“昔曾南丰为《鲁公祠堂记》,取其名节而怪其溺于神仙
之说,谓不能概于圣人。以予考之,自古忠臣义士死必为神仙,若比干、屈原、伍
子胥之徒皆为列仙,见于传记……而旧说以鲁公为仙,以是知怀义秉忠之士,虽死
而未尝死,无可疑者。”“余则谓鲁公以忠义而好神仙……事虽涉怪诞而亦可以证
公深于神仙之术。”(《石墨镌萃》)
至明代,陈仁锡作《书鲁公逸事》引用《别传》记载,将颜真卿服丹成仙一事
描述得更为具体,并说“时人皆称鲁公尸解得道事”。对此,清黄本骥加案说:“
明卿(即陈仁锡)所书与米襄阳《仙迹记》小有异同,盖皆本于李石之说。以仙视鲁
公,不知公之自有千古者,正不在金丹幻术也。揆厥所由,皆以平日文字喜与仙佛
作缘,故后世之恶卢杞而恨希烈者,欲藉此以抒其不平之气,亦如谏佛骨之韩昌黎,
偶与文畅、大颠辈以诗文投契,遂指为释氏华宗。此虽细人爱人不窥其大,其实皆
二公有以自树之的也。鲁公为复圣后裔,数百年来议礼诸臣不克跻于两 之祀,正
为仙迹所累,特识于此,以俟千百世之具只眼者。”黄本骥认为盛行“成仙”之说,
有两个原因:一是爱颜真卿恨卢杞、希烈者借此抒不平之气;二是人不窥其大,以
其喜好佛、道,导致后世不作“两 之祀”。
清人王澍对米芾等人的“仙真说”不满意,认为是“诬蔑昔贤”。他在《竹云
题跋》中说:“……元章痛其死,乃为仙去之语,以摅其愤懑之思,用意良善。然
吾独以为大失鲁公之心。考鲁公平生,颇溺佛老,常时或从陶八八学神仙之术,亦
未可知。及其使希烈,一出一入,动以义命自安,盖举平时所为神仙者,至此已尽
付之浮云矣!藉使果得仙去,吾犹将讳之,以成公之志节,况事理之所必无哉!元章
不识大义,乃以无稽小说大书深刻,诬蔑昔贤,可谓 矣。”王澍对米元章痛颜真
卿死,书其成仙不死,认为是用意善良,尚可谅解。但作为一个名人学者,应有主
见,不该随和时俗,不写颜真卿的志节,却大书成仙事。
现代学者自然不去议论颜真卿的“仙真”问题,但就佛道对颜真卿的影响,进
行了新的探讨。朱关田在《颜真卿传》中说:“颜真卿自从永泰二年(766年) 因忤
权相元载而横遭贬逐以来,就倾心于交道、佛之侣,结隐逸之欢,游文学之门。他
常在诗中反映这种心情:‘兴逐孤云外,心随飞鸟泯。’(《咏陶渊明》)‘兹夕无
尘虑,高云共片心。’(《夜集联句》)淡泊名志,已无复功名的追求。”
在解释原因时,朱关田说:“唐代自安史之乱以后,佛道之学盛行,尤其是老
庄思想,以其清静无为、神仙洞府而深深地为官场失意者所仰羡,无不藉此作为精
神支柱。开明洒脱如李白之辈也在所难免,何况此时因宦海沉沦、仕途失意、怀有
无数烦恼的颜真卿了。鲁公在当时风气的熏染下,受符、服名药,崇超然,劝放
生,儒学之中涵融道、佛思想,严重地影响了他的思想进步,特别是在这十一年的
贬谪时期中,消极无为以至于到了庸俗的地步。”
凌家民在《颜真卿集·前言》中评论:“在颜真卿的精神世界中,作为根本、
起支配作用的是儒家思想。但他又释、道兼通,从一些文章中可以看到他对那些神
仙怪诞之事,竟深信不疑,致遭后人非议。其实,时至唐代,儒、释、道三家鼎立
并存,互相渗透吸收,已共同铸就了中国思想文化,士大夫大多兼而习之,融于一
身,时代风尚使然,颜真卿也不能独免。”
王汝涛对颜真卿受佛道影响,而“消极无为”说持不同意见,认为其在十一年
遭贬任地方官时政绩突出,“完全是儒家积极用世的表现”。并首次提出颜真卿具
有“大一统”爱国思想,“孝忠教化”、“重礼治”、“循名责实”的名家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