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老兵侯延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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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5月22日,我们前往侯林村寻访抗战老兵。因为有电话预约,刚走进院落,侯延党老人就努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要出来迎接我们,我们赶忙扶住了他。看上去,现年九十三岁的侯延党老人气色很好,身板比较硬朗,声若洪钟。当我们说明来意,老人就陷入了深沉的回忆。
“在我们家,不敢看打仗的电视剧,一看,老头就用拐棍拄电视。”老人儿媳的一句话引起了我们的兴趣。我们赶忙问为什么,老人的儿子说:
“老头看着看着就生气,说现在演的抗日电视剧有的简直就是胡闹腾,那个年代,打鬼子打国民党都是提着脑袋瓜子,说没命就没命,谁敢搂搂抱抱,这事那事的,有的打着仗还亲嘴撩舌的。”
笑声过后,话题就转到老人身上,我们问:“大爷,你当年打过日本鬼子吗?”
“打过。”
“你给我们讲讲当时怎么打的?”说着,我们打开了笔记本。
“八路军来咱东平打日本鬼子是在1939年,那个时候我已经十七八岁了。之前,从六七岁就跟着我表大爷于耀青干跑堂的。我表大爷是个郎中,给人看病,老家在戴庙,后来在州城开了个小药店,也卖药,也看病。”说着,老人用小手绢搽了搽鼻子水,我看到老人只用一只手活动,而另一只手却已变形,再看袖口,老人的那只胳膊细若麻杆,用一根吊带吊着,只能用另一只手帮助,才能活动一下。我真想问一下老人,胳膊是怎么回事,又怕打断老人的思路,只好把崇敬之情深埋心中。
“当时家里穷,我是老大,为了将来混口饭吃,我父亲就把我送到表大爷家里,让我跟着学看病。当时,我年龄小,都是干些跑跑颠颠的活,给人家抓药、送药、买药材,一到给人看病,表大爷就让我站旁边看着。
特别是给二鬼子看病,每次都带我去,还专门给他们介绍,就说我是小跟脚的,以后别见了面装不认得。二鬼子看病从来没给过钱,就是一样好处,什么时候进出城门没查过我。因为没人查我,表大爷经常叫我趁抓药、送药的时候给人传个纸条。后来,我才知道,表大爷是共产党员,我传的纸条都是情报。”
“当时送情报有危险吗?”我禁不住好奇,插了一句。
“怎么没危险呀,逮着就杀头。”
“害怕吗?”
“说不害怕,那不是拉瞎话吗,比偷么去还害怕呢!”
这时,我想起了电视上的一些情节,就问老人,是怎么和人接头,又是怎么把情报送出去的。
“因为城门口的二鬼子都认得我,再加上我比较机灵,表大爷可没少让我送信,后来成了名副其实的地下党组织的交通员。情报一般都是我表大爷给我,告诉我放情报的地方,至于送给谁,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送给谁,那收情报的人怎么知道你送了情报?”我们起了疑问。
“那一次,表大爷让我往书店里送情报,情报就放在一小截根本不起眼的小竹竿里,我进城后,就把装情报的小竹竿放在书店后边的一棵石榴树底下,别在树缝里,外人谁也看不出来。为了告诉取情报的人,我就到书店大门前,在靠近墙根的台上放块石头,有人一看石头,就会到石榴树底下取情报了。如果我放的是一块小砖头,就有人到厕所墙缝里取情报。”
“也就是说送情报的和取情报的,见不上面。”我插了一句。
“那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谁敢拿着自己的命当儿戏呀!”
“也有遇到危险的时候吗?”我急切地想知道点有刺激性的东西。
“送情报那么多回,我就遇到过一回。”
“你快说说。”闻听此言,我们顿时来了精神。
“那是八路军第一次打东平的时候,我表大爷让我到城里送信。”
“信的内容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谁敢看信啊,就是自己牺牲了,也不能看信呀,这是纪律。”
侯延党老人觉得我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有点辱没他的人格,有些不高兴。停了好大一会,才说:“当时,有好几个人在表大爷家里开会,因为我也不是外人,他们都不避讳我,我听他们的话里的意思就是八路军攻城,为了里应外合,让城里的共产党员发动群众闹事,目的是分散敌人的注意力,让他们顾了这边,顾不得那边。”
“你当时不是在城里吗?”
“当时,是在戴庙我表大爷老家里开的会,为了安全,开会的人都不允许进城了。我拿着表大爷交给我的信,急急忙忙往城里送,走到城门口,一看,门岗都不认识,因为我有信在身,没敢直接往城门里走。那个时候,城里的鬼子听说八路军来了,要攻县城,他们加强了戒备,连城门口都换了岗,只要进人就得搜身,我一看,坏事了。”
“最后送进去了吗?”我们都急切地想知道结果。
“送不进去不行啊,马上要打仗了,耽误了事不行啊!当时我也是急得团团转。蹲在城门口一边的柳树底下,远远地看城门口什么时候检查得紧,什么时候检查得松一些。半晌功夫,我看出门道,越是穷光蛋检查得越松。我就跑到一个小河沟前,把自己的衣裳撕成一条一条的,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身上又脏又湿,头发也弄得乱蓬蓬的,我又薅了几把藻草,往嘴角上抹了一些泥巴,然后,用小竹竿挑着些藻草,憨而吧唧地进城了。站岗的一看我这熊样,连问都不问,我就大摇大摆地进城了。进了城,我这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那个时候,憨蛋也多,装憨蛋不稀奇,现在装憨蛋,一看就能看出来,哪有白白胖胖的憨蛋呀!”老人说到这里,竟自己笑起来,我们也跟着笑起来。
后来,老人说他觉得当交通员不过瘾,想扛真枪。表大爷起初不愿意,
说交通员一样是干革命,正准备发展他入党呢!但老人还是坚持参军入伍。1942年,正式参军。再后来,跟着刘邓大军转战大别山,打国民党,开始了真刀真枪的血与火的战斗。
“你能给我们说说当时打仗的场景吗?”我们想知道当年的战斗场面和电视剧的战斗场面不同在哪里。
“当时,我们部队穷啊,就发那么几棵子弹,手榴弹更少,都拿着当宝贝用,瞄不准就不舍得打,部队首长一喊‘冲啊’,当兵的就得跃出战壕,猫着腰往前冲。敌人的子弹在耳边嗖嗖响,手榴弹、炮弹炸起来的泥巴和石头蛋子直往脸上糊,根本睁不开眼,跑不几步就可能栽进炮坑子里。我的胳膊就是在战斗中跳壕沟时不慎摔断的,当时缺医少药,胳膊虽然保住了,但肌肉萎缩了,挂了一辈子吊带了。”
我们和侯延党老人谈了很多,老人活灵活现的描述,让我们真切地感受到那个时代的革命党人是怎样抛头颅、洒热血,舍命为国为家的,对这些老共产党员的崇敬之情是发自心底的。但是,最让我们难以释怀的是老人最后几句话——“如果现在跟小日本鬼子打仗,只要国家需要,我一样扛枪上战场,保家卫国,不怕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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